彷彿是覺得沉默的氣氛太過窒息,並肩前行的兩人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不約而同朝對方看去。
“你先說。”
收回視線,季鳴擡手揉了揉鼻子,熟悉的味道掠過了鼻尖,笑容漸漸在他嘴角盪開。
寧文遠儘量做到雲淡風輕地說出壓在心裏的那句話,“聽說你生病了?”
“聽說?聽誰說的?我好得很。”季鳴答道,莫名不想再提,好像挺糗的。
感覺到了季鳴有些情緒,寧文遠沒有再多說,不過,撐傘的手有些累了,正準備換一隻手,季鳴道:“我來吧。”
說完,他的手已經握在了傘柄上方,握在寧文遠手的上方,手指上的皮膚似有似無地接觸了一下。
寧文遠“嗯”了一聲,立即收回了手,兩人繼續往前,不一會兒實驗樓已清晰地出現在視線內。
“我到了。”季鳴道。
把季鳴送到了實驗樓,寧文遠舉着傘準備繼續往行政樓方向趕,衝季鳴的背影說了句“再見”,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季鳴拍了拍身上的水道,“這雨太大了,要不……”
“沒事,我還趕着去青協開會呢。”寧文遠揮了揮手就迅速衝進了雨幕。
望着在暴雨中慢慢模糊的單薄背影,季鳴“嘖”了一聲。
臭小子,跑得跟個兔子似的,怕被我吃了?
邁着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實驗室裏,剛進門就跟張鵬差點迎面撞上。
“哇,你身上什麼味兒?”張鵬趕緊捏着鼻子後退。
看張鵬一臉嫌棄的樣子,季鳴沒好氣道,“什麼什麼味兒?男人味!”
“嘔~去你的吧,幾天沒洗澡了?”
“嘿,你找抽是不是?”
“不敢不敢,”張鵬討饒道,“但你這身衣服……”
“嗨,別提了,”季鳴無奈地攤了攤手,走到自己辦公桌前。
“叫我妹妹幫我回公寓找換洗衣服,她嫌太亂,隨便找了件,結果,找出了這件,差不多放了半個多月吧,一直忘洗了。”
“你呀,把你公寓收拾收拾吧,一點都不符合你高大偉岸的形象。”
“得了,我哪兒有時間?”
“哎,對了,你不是在住院嗎?怎麼才住了一天就跑來了?”
“住什麼院啊?”季鳴在位置上坐下,“我跟客戶那邊已經聯繫好了,他們同意多給我們15天時間。”
“真的?”實驗室裏幾乎所有人都兩眼放光朝季鳴看來。
季鳴笑道,“千真萬確,趕緊地,都行動起來,不能懈怠。”
正打開電腦,小胖走到了他旁邊,小聲道,“老大,向您彙報個事兒。”神祕兮兮的。
“嗯,說。”
“是關於我們項目經費的問題,據說是那個於書記扣下了我們的申請。”
“爲什麼?他憑什麼?”季鳴的好心情沒了,語氣有些冒火。
他們的人工智能機器人項目也屬於a大重點科研項目之一。
所以,在成立之初,學校就許諾過,每年都保證他們下撥一筆經費支持他們的研究。
這次,他們更是聯合了醫學院的學生,準備深入到仿生機器人領域,沒有研究經費誰會無條件參與他們的項目?
“可不是嗎?但那個於書記,特別難纏,好像是……”小胖把拇指與食指對在一起做了個捻動的動作。
季鳴立即會意,臉上瞬間陰沉,“呵~”他咬着後槽牙道:
“對付這種小人,就得用些非常手段,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了,我去處理。”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實驗室,站在走廊望着淅淅瀝瀝的雨水,撥出了一通電話。
“喂,小舅。”
寧文遠冒着暴雨終於趕到了校青協召集開會所在的行政大樓。
一見到他渾身溼透的出現,幾個校青協的成員立即七手八腳幫他找來毛巾和毯子。
“學弟,小心感冒。”
在大家熱情的照拂下,寧文遠心裏充滿了暖意,感覺自己能加入青協的大家庭真是幸運。
會議的內容圍繞着近期將會開展的幾個公益項目進行詳細說明、分配任務。
最後,提到了由寧文遠負責的公益助殘活動,副會長方同特意向寧文遠叮囑了一番。
“非常難得,這個項目竟然已引起廣泛關注,並有大型企業願意出資贊助,所以,接下來的策劃案,還需要寧學弟多花些心思,爭取打動對方,幫助到更多殘疾人。”
寧文遠用力地點點頭,“我會竭盡全力的。”
“嗯,”寧文遠感激地望着方同,講了下自己策劃案的基本想法與通過調查走訪彙集的意見與想法,大家也積極地給予他很多有用的意見與建議。
會議最後,大家都向他表示了認可,“放心吧,寧學弟,我們對你有信心。”
會議在輕鬆、快樂的氛圍中結束,寧文遠回到寢室,將收穫到的意見、建議結合他的想法對策劃方案進行了進一步的完善。
不知不覺就忙到很晚,見溫浩都說起了夢話,這纔打着哈欠去衣櫃裏拿衣服準備衝個澡就睡覺。
衣櫃一打開,第一眼就見到了疊放整齊,放在最上一層的運動外套,那是兩人從圖書館回來那晚,季鳴給他披上的。
爲了自己那份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他一直沒有主動把外套還給季鳴,季鳴也沒說,好像完全遺忘了似的。
可,事實證明,別人沒說,並不代表忘記,就像他那把傘,季鳴還記得是他的,堅持要還給他。
把外套拿出來,裝進紙袋,他想,還是得找個機會還給季鳴,以免等別人開口,弄得雙方都尷尬。
第二天一到教室,輔導員向大家宣佈了即將召開運動會的消息。
剛坐下,溫浩就遞來一張報名表,生無可戀道,“每個人必須參加一個項目,你選一個吧,我再想想。”
寧文遠拿出筆,默默在1500米長跑項目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他耐力還不錯,談不上體育健將,但高中時期經常拿到名次。
表格最後傳到了輔導員手上,“我們班只有寧文遠一人報名1500米嗎?”
“1500米?文遠,真牛。”溫浩有些震驚。
全班都把目光投向寧文遠,一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還是報100米吧,我耐力最差勁兒了。”溫浩趕緊舉手上臺,在表格上填報了短跑項目。
“團體項目,全班都要上哈,一個都不能落下。”輔導員一邊在表格上勾畫着,一邊說道。
輔導員走後,幾個班委又商議了一陣,宣佈道,“今晚8點,大家到小操場集合,我們一起商量下入場隊形。”
離運動會開幕,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大家每天都會花至少一個小時到小操場練習。
結束後,寧文遠會和溫浩一起從研究生寢室樓下走過。
稍微仰起頭,他就能看到季鳴的寢室陽臺,能看到陽臺上掛着的一排衣褲,卻再也沒有踏進去的勇氣。
有好幾次,他都想,要麼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找到季鳴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他已經被那種不斷疊加的感情折磨得快神經衰弱了,可是不行,他知道不行。
換個角度,站在對方的角度去看呢?
不禁又想到曾厭惡地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戰。
人們常說,看破不說破,默默地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季鳴至少給他留了幾分臉面。
他想,如果自己不顧一切,捅破那層阻隔在兩人間的窗戶紙,局面只會更難看。
把裝着季鳴外套紙袋從書包裏拿出來,寧文遠考慮了很久,對溫浩說道。
“你先回寢室,我還有事情要辦。”他準備去實驗樓,託那裏的門衛把外套轉交給季鳴。
“可,馬上就要上課了,”溫浩看了看時間,“你不是選了陳教授的心理學做公選課嗎?”
“對喔,”寧文遠差點忘了,趕緊把紙袋收回包裏,“快走吧,別遲到了,一會兒又沒位置。”
“喂,等等我。”
兩人踩着上課鈴進了教室,看了眼爆滿的教室,兩人對視了一眼,默默走到最後一排站着。
這時,陳旭升一臉笑容地站上講臺,開始了今天的課程,就在他們都聽得起勁兒時,坐在教室中間的一個人回頭看來。
溫浩立即發現了正朝他們目露兇光的蘇寅,翹了翹脣角,他故意挽住寧文遠的胳膊,挑釁地衝蘇寅擡了擡下巴。
蘇寅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扭頭不再看他倆。
寧文遠扒拉下溫浩的手,“喂,幹什麼呢?認真聽講。”
溫浩“喔”了一聲,捂着嘴偷笑。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等下了課,寧文遠揮別了溫浩主動找到陳旭升,想要跟他聊些事。
“走吧,正好幫我一起在學校裏逛逛。”陳旭升一眼就從他緊擰的眉頭看出他有心事。
於是,沿着道路,陳旭升領着寧文遠在昏黃的路燈下散步,不久來到了一片夜色朦朧的荷花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