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宮有個假半仙 >第五十三章 如此最好
    葉釗靈過去從來不知道,將容錚寢室裏一道不起眼的小門打開,順着樓梯往上走,就會到達一座可以俯瞰整個皇城的露臺。

    露臺上有一間四面包裹的玻璃房,房裏開着暖氣,在這深冬臘月裏,葉釗靈光裸着上身坐在露臺上,也不覺得冷。

    五點剛過,天邊就亮起了金光,今天日出的時間早,想必會是個大晴天。

    層層疊疊的琉璃瓦被朝霞一點一點染成金紅色,角樓上的宮燈滅了,宮門尚未開啓。大抵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在這座高速發展的繁華大都市中,找到些許百年前的痕跡。

    葉釗靈望着那片亮光中的層臺累榭,將手中的半支菸掐滅在菸灰缸中。橙紅色的菸頭在他的指尖閃了閃,徹底熄滅了下去。

    菸灰缸裏裝滿了菸蒂。葉釗靈壽數綿長,數百年來從來沒有走出過這座城。這漫長的歲月中,他獨自做過不少事情,唯獨抽菸的次數寥寥可數。

    昨晚的一夜荒唐,除了讓葉釗靈再一次證實自己遇上容錚就會昏頭之外,還順便確定了一件事。

    他已經找到了神魄。多年來苦尋無果的神魄果真在東宮,且就在太子身上。

    想必是神魄在容錚體內藏匿得太深,上回那口稀薄的元氣並不足以讓葉釗靈感受到它的氣息。但經過昨晚一整夜的‘深度交流’後,葉釗靈終於確認了神魄的存在。

    沒想到最後竟是以這種方式確定神魄的下落,想到這裏,葉釗靈的心情有些複雜。

    但這也不是什麼值得煩惱的事,神魄於葉釗靈來說是最後一張續命符,對普通人而言像闌尾一般可有可無。等到他研究出可實施的操作方法,再動手取走便是。

    葉釗靈心想自己這一輩子就沒順心過,未曾想也有夙願得償的一日。只要神魄到手,他便離開這裏,到時所有的煩心事都將引刃而解。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些許響動,葉釗靈回頭望去,一張毛毯兜頭蓋在他的腦袋上。

    葉釗靈伸手將毯子拿下,胡亂裹在自己身上,容錚也從門後走出來到他的近前。

    容錚的下身穿着一條灰色的家居褲,身上披了一件藏青色的晨袍,額前的一縷頭髮微微翹起,看上去和這座城市裏普通的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一看見容錚,昨晚那些他刻意忽視的荒誕回憶就涌入腦海,葉釗靈不自覺地有些走神。

    “想什麼呢,這麼認真。”容錚來到葉釗靈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十分順手地拿起煙盒,從盒子裏敲出一支菸。

    “我吵到你了?”葉釗靈看着容錚將香菸點燃,問:“今天怎麼突然有抽菸的興致了。”

    這一開口,葉釗靈才發現,直到現在自己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容錚將打火機往桌上一丟,仰身靠在椅背上:“看見你抽,心癢癢。”

    容錚從不抽菸,至少葉釗靈沒有見過,這半包煙還是葉釗靈在小客廳裏的一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稱得上一句彌足珍貴。

    容錚將煙夾在兩指之尖,輕輕地抖了抖菸灰。只是手中這根菸還沒來得及抽上一口,就被葉釗靈眼疾手快奪了下來。

    “怎麼?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容錚撩起眼皮,看向葉釗靈。

    葉釗靈沒有回答,他猛吸了一口從容錚手裏搶過來的煙,俯身封出他的脣,將口中的煙霧全部渡到容錚嘴裏。

    “意思意思就行了。”過了好一會兒,葉釗靈才鬆開容錚的脣。他伸手在他的脣瓣上抹了抹,笑道:“如果讓內務廳的那幫老古板知道我帶着你抽菸,非得讓我喝上一壺。”

    容錚看着葉釗靈沒有說話,目光在他身上那斑駁的紅痕上輕輕帶過。

    葉釗靈注意到了容錚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地敞着胸口,對容錚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容錚的喉結上下地動了動,問:“哦?說來聽聽?”

    “大家都是成年人,應該明白昨晚不過是春風一渡。”葉釗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將手中剛點起的煙熄滅。他擡起眼看向容錚,補充道:“當然,日後有興趣的話,偶爾渡一渡,也不是不可以。”

    容錚被葉釗靈的說法逗樂了,笑了一聲。

    “一碼歸一碼,這點小插曲並不會影響什麼。”葉釗靈說完,玩笑道:“時候一到,你我就一拍兩散,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容錚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他轉頭看向遠方成片的金頂,轉眼間又是一副公事公辦模樣:“如此最好。”

    一輪紅日升上宮牆,護城河上泛起粼粼波光,容錚也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看過皇城的日出。

    昨晚是他不夠冷靜,容錚心裏清楚。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報道壓根就經不起推敲,甚至隱隱猜到出自何人之手。但當他面對葉釗靈時,依舊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

    最難掌控的果然是人心,連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更遑論別人的。

    想到這裏,容錚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葉釗靈。雖然他們兩人都在刻意淡化昨夜的一切,但容錚知道,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這麼看着我是做什麼?”容錚的目光讓葉釗靈有些不自在,爲了化解這個怪異的氣氛,他冒着惹怒太子的風險,主動提起了容溶:“容溶一直有不臣之心,你此前數度遇刺,都和她脫不開關係。”

    “還有。”搶在容錚做出反應前,葉釗靈又補充了一句:“注意魏然。”

    容溶覬覦皇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魏然和公主府有聯繫的事容錚也已經知曉,不過尚不能證明魏然和傅譯文的死有關。

    有些事情就算明明知道出自誰手,沒有證據,容錚也不能對她怎麼樣。

    但這些事,葉釗靈作爲一個剛進入皇室又刻意被容錚邊緣化的人,本不該知道。

    “你怎麼知道?”容錚問。

    “別瞎打聽,愛信不信。”葉釗靈不能告訴容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願編謊話騙他。他一邊在心裏罵自己多事,一邊對容錚說道:“提防容溶,她必定還有下一步行動。”

    葉釗靈停了一下,嘗試爲自己做一次解釋,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對容錚說這些。

    “也許你不相信,但我和容溶之間確實清清白白。”葉釗靈道。

    容錚移開視線,輕輕地應了一聲,他將目光投向遠方,彷彿從來未曾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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