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是制定給普通人的,這句話大抵是不假。
東宮人馬的驟然出現,打亂了容溶的所有計劃。
容溶自認爲自己的反偵查能力無懈可擊,將魏然扣在這裏萬無一失,容錚不可能找上門來。爲了不引人注目,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這裏佈署下足夠的武力。
今天東宮顯然是有備而來,火力呈碾壓式的打擊。雙方交戰下來,勝負已經很明顯,再戰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公主府一干死士頂住前方的戰火,護着容溶且戰且退。在下屬的保護下,她很快就要趁亂退到安全區域。
“公主殿下,這邊!”一名黑衣人清理掉樓道的障礙,引導容溶往樓下撤退。樓底已經安排了人員接應,只要從這裏出去,公主就安全了。
“等一下。”臨走前,容溶停下腳步,對下屬道:“把槍給我。”
黑衣人急忙勸阻:“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給我!”容溶奪過對方手中的槍,瞄準遠處的一道人影。
鍾毓此人留不得,今天不能趁亂殺了他,以後就更沒機會了。不管他是站在女皇還是太子那邊,既不能爲她所用,那對她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阻礙。
容溶作爲一國公主,身份尊貴。鍾毓死後,就算容錚再怎麼隻手遮天,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這麼想着,容溶瞄準目標,毫不猶豫地開槍朝葉釗靈射去。
也許是距離太遠,光線太過昏暗,容溶這一槍並沒有射中。子彈堪堪擦着葉釗靈的手臂,沒入了黑暗中。
一擊不中,容溶並沒有打算放棄,敵在明她在暗,怎麼看都是她更有勝算。
“殿下,沒有時間了。”
容溶不顧手下的催促,收斂心神,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瞄準鏡中,準備開出第二槍。
然而子彈尚未出膛,耳邊傳來“噗”地一聲響,那是子彈入肉的聲音。容溶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被肩膀上的一陣劇痛擊中。
疼痛夾雜着硝石味席捲全身,她手中的槍掉落在地。容溶的肩膀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槍打穿,溫熱的液體源源不斷地從傷口涌了出來。
那是血的腥氣,容溶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這個氣味。
這個時候想要撤退已經來不及了,密不透風的彈雨從同一個方向接連射來,容溶身邊的黑衣人無力防守,接連應聲倒地。
容溶性格強悍,遇事沉着,就算被逼上絕路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她飛身往前一撲,試圖將掉落在地上的槍撿起應戰。
然而就在她碰到槍托的前一秒,又一顆子彈緊隨其後,準確無誤地打中了她的手臂。
強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容溶掀翻在地,她坐在血泊中,絕望地朝子彈來的方向喊道:“容錚,你怎麼敢!”
很多事雖然沒有挑到檯面上,但容溶心知肚明。比如自己之所以能在東宮的火力包圍下找到退路,明顯是經過了太子的默許。今晚的惡鬥始於皇室成員之間的權利爭鬥,也將以他們默認的方式結束,誰都不會將其鬧上公衆視野,這可能是兄妹二人最後的一點默契。
但現在容錚卻因爲葉釗靈,不惜將事情上升至另一個層面,對她痛下殺手。
不遠處很快就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容錚從黑暗中轉身走了出來。他動作嫺熟地給手中的槍裝上子彈,邁着從容的步伐朝容溶靠近。
直到容錚來到光亮處,容溶纔看清他的臉。月光下,容錚的面容森然,雙眸冷得像一片萬年不化的冰川。
容錚毫無感情地望向容溶,語氣中略感遺憾:“失了點準頭,我原本瞄準的是你的喉嚨。”
“你瘋了,就因爲我要殺他,你就對我動手?”容溶不願在太子面前示弱,她掙扎着想起身,又因爲疼痛再度癱倒在地:“你知道自己如此維護的是什麼人嗎?你知道殺了我會有什麼後果嗎?”
說話間,容錚已經來到容溶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用不着你來告訴我。”
容錚的這句回答讓容溶有了新的發現,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容錚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悶聲笑了起來。“你喜歡上他了。”容溶笑着說道。
容錚持槍的手指微微一蜷,很快又恢復如常。
太子與葉釗靈的戀愛故事既夢幻又浪漫,至今還爲人津津樂道。但溶溶明白這不過是一套欺騙大衆的說辭,這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是一場利益交換。
一個人一旦動了心,就擁有了最大的弱點。容溶相信很快她的這位堂哥就會發現,喜歡上那個人是他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
不過容溶並不打算把這個發現告訴容錚,她等着看他彌足深陷,再親手摘下這顆苦果。
“你不能殺我。”容溶主動揭過這個話題,笑夠了之後,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傷口,掙扎着坐了起來:“你甚至不能把我怎麼樣,當朝太子組建武裝,是想伺機奪權嗎?”
“你也不遑多讓。”容錚十分不屑地掃了一眼遍地散落着的武器槍械,道:“我爲什麼不能殺你?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公主,誰又會真正去追究她的死因?”
“容錚!”容錚這句話準確地戳到了容溶的痛處,她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偏執又瘋狂。
“我說得不對嗎?這些年就算你做得再多再好,又有誰真正在意過你?”容錚知道容溶最無法忍受的是什麼,他踩着容溶的痛腳,故意說道:“你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我,就算我倒下了,站起來的也不會是你。”
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都沒有人重視過容溶的努力。儘管她比她的兄弟叔伯們都優秀百倍,也得不到該有的尊重。
這一切只是因爲她是一個公主,像她這樣的女孩出生在皇室,只會被視爲一個吉祥物。
“容溶,你很優秀,我尊重你這個對手,也願意和你公平競爭。”說到這裏,容錚想起了枉死的傅譯文:“但你不該禍及無辜的人。”
怒到極致,容溶的臉上反而露出了詭異的笑意。容錚生來便是太子,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求而不得。他輕輕鬆鬆就能擁有的一切,是容溶窮極一生都無法企及的。
“好,好得很!你知道嗎容錚,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容溶捂住傷口站起身,來到容錚面前,輕聲問:“你就不想知道侯爺的小祕密嗎?”
“我可以親自問他。”容錚用槍抵住容溶的額頭,阻止她再往前靠近自己:“比起經過你的口,我更想聽他自己說。”
容溶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槍頂住額頭,她從容錚的眼中,看到了切切實實的殺意。她睜大了眼睛,臉上的笑容很快又維持不住:“容錚!你敢!”
“這槍是替傅譯文還你的。”
容錚沒有在“敢不敢”這件事上與容溶多費口舌,而是直接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