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的虞司寒卻是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
他甚至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透明。
“落落，乖……”虞司寒的嗓音又沉又啞，只是，張嘴的瞬間，就覺得口中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兒。
他幾乎下意識地嚥下了滿嘴的血，這才輕輕地動了動脣，“我說過我會護着你的……”
從他見她第一眼開始。
他便已經認出了她。
只不過，那時的她已經是自己的侄媳婦……
他曾想過就這般暗暗地護着她過一輩子就好。
可偏偏虞昊娶了她，卻又不珍惜她。
他這才忍不住以長輩的身份一直護住了她。
他其實一直想過，這一輩子便是如此就好了。
他將自己的那份心意擱在心底，就這樣護着她就好。
可是……
她到底還是死了。
如今——
重來一次。
他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再在自己面前死一次？
甚至於這個時刻……
他還有些慶幸。
他慶幸只是被困在這夢境裏的一縷執念。
能夠替代蘇落承受下那萬千的白霧……
不就是一命換一命嗎？
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的了……
或許，他兜兜轉轉困在這不入輪迴的夢境中，等到的就是這一刻吧……
……
而就在此時，蘇落身體裏的白霧已然被一點點的吸納進虞司寒的身體，而他整個人更是變得幾乎透明瞭起來。
“不可以，四叔，不可以……”蘇落的眼眶通紅，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她說過，她會將他救出來的。
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代替自己死在這執念的夢裏。
若是他真的死了……
那是不是虞司寒就此就真的沒有往生來世？！
不。
不可以。
“落落乖……”
此時的虞司寒幾乎渾身是血，張嘴的剎那便有血沫從嘴角涌出，他擡手抵着鼻尖兒輕咳了幾聲，將喉間的血盡數嚥了下去，這才摸索着去牽蘇落的手。
而他的手一片冰涼，冷得像冰。
“你會沒事兒的。”
虞司寒這會兒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甚至已經開始看不見蘇落的臉。
可即使如此，他幾乎近似於執拗地望着蘇落，好像要將她整個人都鐫刻進自己的骨血裏。
你和孩子都會沒事兒的。
我會護着你們的……
他等了這麼多年，或許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這輩子渾渾噩噩，不得善終。
但是，總歸得償所願。
他喜歡的那個小丫頭兜兜轉轉了一圈，最終跟‘他’在一起了。
他們甚至還訂了婚，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
他幾乎下意識地攥緊了蘇落的手，濃稠的白霧甚至快要將他的身體撐得透明，就像是整個人被千刀萬剮了一般。
可即使如此，他卻依舊未吭一聲。
那年的春.光微雨，她給他遮了傘。
而如今……
也換他給她撐傘了。
“落落……”
虞司寒微微勾了勾脣，他望着她的眼，扣緊了她的手，“你，好好的……”
剎那間漫天的白霧像是驟然有了目標一般，它們擰成盤旋的長龍，朝着虞司寒俯衝而來……
……
而就在那個清冷禁慾、長身而立的男人煙消雲散之時，漫天震動的夢境在一片支離破碎中飄起了雪……
蘇落躺在牀上，就在冰冷的麻醉針頭即將刺進她身體的時候。
她就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
一滴淚順着她的眼眶滑落，最終消失在黑色的發間。
“落落……”
虞司寒幾乎下意識地上前，一雙烏漆漆的眸子沉得似是能滴下水來。
沒有人見過這般的虞司寒。
他就像是一頭走投無路的兇獸，恨不得撕裂了天地，同所有人同歸於盡。
蘇落一臉怔愣地躺在牀上，良久，她這才輕輕地眨了眨眼，緩緩地轉頭望向虞司寒。
“四叔……”
“我在……我在……”虞司寒像是捧着失而復得的寶物，奈何嗓子又沉又啞，低得幾不可聞。
蘇落極輕的眨了眨眼，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
虞司寒手足無措地去擦蘇落臉上的淚，“你回來就好，你回來就好……”
他還以爲自己這輩子都要失去她了……
他以爲……
回來就好！
若是真的要他從孩子和蘇落之間選擇……
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蘇落！
所以……
“你是對的，落落，你沒有錯，孩子沒了就沒了，我只要你……”
蘇落艱澀地開了口，“孩子還在……”
虞司寒有一瞬的怔愣，一時間甚至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蘇落抿了抿脣，眼眶通紅，“是‘他’替我吸納了白霧，救了我和孩子……”
‘他’？
在那一瞬間，虞司寒只覺得自己的心空了一下。
他足足怔愣了好大一會兒，這才動了動脣。
只是，此時的他嗓子像是被堵了棉花，根本就發不出一個字來。
他動了動乾燥的薄脣，喉結滑動了一下，“你……你和孩子以後……”
虞司寒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似是這樣纔有力氣將剩下的話補完。
“以後……是不是沒事兒了？”
蘇落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可緊抿着的嘴脣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虞司寒幾乎下意識地將蘇落攬在了懷裏，失而復得的狂喜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可是……”蘇落的嗓音哽咽得厲害，“四叔你以後就真的不入輪迴了……”
“不入便不入！”
虞司寒輕笑了一下，“我只想跟你好好的過完這輩子……”
至於來世……
這人世間，有得就有失。
若是再讓他選擇一次……
他也會跟‘他’一樣義無反顧！
當初，他渾身是血地躺在巷子口等死，當看到那個拎着白色衣裙撐着小花傘朝他走來的少女時，讓他彷彿忘記了身上的疼。
現在……
‘他’那般毫不猶豫地替蘇落承攬下所有的痛。
或許……
就是爲了這一刻……
至於他就此不入輪迴，此生之後煙消雲散……
可他——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