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白嘉年醉醺醺的,身上的酒氣濃重,腳步有些不穩,虛浮地靠在侍書的身上。

    侍書力氣不大,醉酒之人體重會莫名的重上幾分,他扶着也十分喫力。

    偏偏白嘉年這人有輕微潔癖,不喜歡旁人接近,導致侍書完全不敢讓別人來搭把手。

    此時瞧見蘇問筠,眼睛登時便亮了,連忙說道:“太好了少夫人,公子喝醉了,您快過來幫忙把公子扶進去吧。”

    這還用他說,蘇問筠已經第一時間伸手去攬着白嘉年的腰了。

    碰到他腰的一瞬間,蘇問筠的心頭一跳。

    太細了。

    這是蘇問筠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想法。

    不怪她這麼驚訝,平時白嘉年穿衣服裏三層外三層,還專挑一些寬敞厚重的衣服。那層層疊疊的衣服直接就掩蓋了他瘦削的身材,蘇問筠有時候瞧着,覺得他都比自己都還要有安全感。

    但,蘇問筠也只愣神了這麼一瞬間,然後就要帶着白嘉年往裏面走。

    可醉酒之人,走路踉蹌,蘇問筠都被帶的差點摔倒。

    晚上天氣漸涼,又颳起了北風,吹在身上那刺骨的寒意讓白嘉年在昏昏沉沉中都打了個寒顫,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蘇問筠發現了,抿了抿脣,最後咬咬牙,手一抄,竟然直接把白嘉年給抱了起來。

    說實話,那瞬間,蘇問筠自己都有點愣神。

    沒想到她現在的力氣這麼大。

    原本只是想試試的,還以爲會很費勁,沒想到抱起來卻發現輕鬆得很,簡直就跟抱了個大號的娃娃一樣。

    其實也有白嘉年實在是太瘦的原故。

    突然的失重,加上又吹來了一陣寒風,激得白嘉年清醒了一瞬。

    他睜開了雙眼,眼眸中有一剎那的茫然和失神,入眼的是一片空茫的夜幕,還有遠處府中人微弱的喧鬧聲。

    “這是……哪兒?”

    白嘉年無意識地喃喃了一句,並沒有打算得到回答。

    可他耳畔卻傳來了一道堪稱溫柔的聲音,帶着些許急切,卻又格外穩重,“白府,聽雲軒。”

    那人的聲音細碎,似乎被風吹亂,傳進白嘉年耳中,讓他聽不真切,彷佛夢中一般。

    可白嘉年還是微微愣神了一瞬,視線微轉,瞧見了上方那人精緻的下頜,聽雲軒的燈籠已經掛了起來,燭火透過大紅的燈籠照在那人的臉上,讓那人如白玉般的臉頰,添了層橘黃色的暖光,柔柔的光暈弱化了她明豔銳利的眉眼,竟生生多了些溫情和旖旎。

    “蘇……問筠?”

    白嘉年醉意上頭,只覺得周身所有都化爲一片虛無,只有眼前的人格外得清晰。這一切,彷佛是一場夢一般。

    他下意識地一問,隨即又自言自語道:“天黑了,難道我是在做夢麼?可是,爲什麼會夢到她?”

    白嘉年絕不承認,自己竟然會在夢裏面夢到這個人。

    明明自己這麼討厭她。

    “不可能,我一定是喝醉了,這都是幻覺,都是假的,我不可能會夢到她的,不可能。”

    像是爲了堅定自己的猜想,他還微微搖了搖頭。

    原本他前面那些話,都說得非常小聲,就算有人盯着看,也只會發現他的嘴脣囁嚅了幾下,根本不會發現他還說了話。

    可因爲他搖頭的動作,和那句稍稍加重了些語氣的話,還是讓蘇問筠稍稍一頓,發現了不對勁。

    她低頭,瞧見白嘉年睜着一雙眸子,怔怔地看着她,漆黑如星子般的墨眸,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並不是白日裏帶着疏離和冷漠的眼神,反而因爲醉意多了些溼潤,水汽氤氳,眸子中還有一些茫然和無措,比平日裏多了些難得一見的脆弱和柔軟。

    真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奶貓。

    “噗嗤——”

    蘇問筠實在是沒忍住,笑了開來,眸子因燭火的映襯多了幾點火光,整張臉也因爲這笑,而生動鮮活了起來。

    只不過很快她便收起了笑容,帶着安撫的意味道:“不舒服?你且忍忍,很快就到了。”

    等回了房間,喝了醒酒湯就好了。

    她還以爲白嘉年是因爲喝多了酒,頭疼,纔會有些不適。

    可誰知他這話說完之後,白嘉年卻像是見鬼了一樣用力掙扎起來,“你放開我,放我下來!”

    白嘉年直到聽到了她的回話,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幻覺中。

    她的聲音那麼真實,笑容那麼明亮,甚至身體上的溫度都那麼灼熱,一下子就讓他從醉意中醒過神來。

    “嘉年?”

    蘇問筠一時不察,被白嘉年掙扎了幾下,險些要抱不住他。她生怕把他給摔了,因此手上便更加用力了起來,“別動,小心摔下去。真的很難受麼?很快便到了,你且再多忍忍。”

    爲了不讓白嘉年受傷,蘇問筠還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他的房間。

    侍書在前面開道,藉着月光,三人一路到了內室。

    蘇問筠小心翼翼地將白嘉年放在牀上,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到了。

    隨着“咔嚓”一聲,侍書將蠟燭點了起來,照亮了內室。

    蘇問筠瞧見白嘉年已經好好地躺在牀上,心中的緊張這纔好了些許。

    她回頭吩咐侍書:“你去吩咐人熬完醒酒湯過來,快點,晚了嘉年該頭疼了。”

    這話說得親暱且溫情,好似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很親近了似的。

    侍書放心蘇問筠,也擔心自家公子的身體,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是,那就麻煩少夫人幫忙多照看着點公子了。”

    他說完這話,便悄聲快步地離開了。

    離開之前還掩好了門窗,怕風吹進去讓兩人受涼。

    等室內安靜下來之後,蘇問筠才後知後覺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方纔嘉年不是還在掙扎麼,怎麼一到房間裏就沒動靜了?

    難不成是睡過去了?

    這可不成。

    這要是睡過去,明日起來,頭必定要疼死。

    蘇問筠坐在牀邊,看見白嘉年一隻手擋在自己的眼睛上,露出了下半張風姿卓然的俊臉,一雙薄脣微微抿起,彷佛在忍耐什麼一般。

    她伸出手,輕輕地推了推白嘉年的胳膊,語氣輕輕柔柔地喚道:“嘉年,嘉年,醒醒,別睡了,快起來,先喝碗醒酒湯再睡吧。”

    白嘉年沒有反應。

    蘇問筠以爲是自己聲音太小,但又怕說話聲太大吵醒他,於是想了想便低下頭,想湊到白嘉年的耳畔,再次喚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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