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平平無奇小師妹 >第10章 第十章
    注意到大家神情後,溫歆再怎麼神經大條也能發現師父與師兄師姐之間氣氛奇怪,何況她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不好再向師兄師姐們開口請求幫忙師父處理傷口,她猶豫了會兒,快步繞過屏風步入自己臥室,翻出自己的小藥箱。

    藥箱內只有傷藥藥粉和繃帶這類簡單處理傷口的東西,肯定比不上師兄師姐們施展手段幫師父治傷來得快。

    而且這麼處理,不可避免就要觸疼師父的傷口。

    溫歆尤記得師父是個極怕疼的人。

    初見時他被人推搡着摔了一跤,就抱着磕紅了膝蓋的腿在地上打滾,哀叫連連。

    現在滿身傷口,不知該疼成什麼樣。

    走回師父身邊,她溫柔地道:“我會盡量把動作放輕,可能還會有點疼,師父你忍着些。”

    掌門“嗯”了一聲,看着低眉垂目細緻爲自己處理傷口的小徒弟,果然沒有因疼出聲。

    甚而連眉峯都沒有動過,彷彿一身傷的不是他一樣。

    處理完師父的傷口,收納好藥粉與繃帶,就該讓師父落座一起喫飯了。

    溫歆想着照顧師父的傷勢爲他佈菜,可她的座位兩側是大師兄與二師姐。

    師兄師姐們似乎都不願與師父坐一塊兒,她不知該讓師父坐到哪裏合適,輕蹙起眉。

    所幸周寒桐不願見她爲難,主動挪開了一個位置,讓溫歆能在自己左側加張椅子,安排師父坐下。

    等掌門落座,周寒桐才控制音量,用溫歆聽不見的聲音向掌門道:“我們等你的解釋,這次你不會逃了吧。”

    掌門無言地向大徒弟笑了笑,轉而去答溫歆的話:“的確是我自己毀壞禁制被禁制反傷的,沒有什麼來襲的敵人,歆歆你不用憂心。”

    爲了兌現自己閉關到有所突破的承諾,他設下了個威力極強的攻擊型陣法在出入口,需自己的實力有所提升才能無傷打破禁制。

    因此與徒弟們同時間重生回到剛剛閉關不久的時間點後,境界沒能提升的掌門花費了這許久工夫才終於毀壞禁制,更是留下一身傷勢。

    他端起溫歆給他倒的梅花酒,入口是清甜的口感,飲下後依然會回甘。

    酒精味很淡,與其說是酒,其實更類似於飲料。

    照理講不會是他喜歡的類型,卻讓他心中感動,情不自禁道:“果然還是歆歆釀的酒美味啊,我光是惦記你酒的味道就惦記了很久。”

    溫歆被他誇得臉頰泛紅,道:“師父記岔了,你之前喝的酒是我小姨釀的。我學小姨的釀酒手藝只學了七成,酒釀的時間也不夠,能入口就很好,說美味就誇張了。”

    掌門但笑不語,沒有否認是自己記岔了這件事。

    他沒有記岔,也不可能記岔。

    在得知囚禁大魔的光籠是自己小徒弟用命犧牲鑄造的這件事後,他回到了鴻羽宗。

    面對徒弟們責難兼有鄙夷的眼神,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解釋什麼都沒有用。

    大魔現世時,他與其他宗門的化外境掌門的確都沒有現身出來面對大魔,只讓門下靈悟境的弟子們去與大魔搏命。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隱祕又強大的封族禁止他們殺傷魔種。

    封族言稱化外境的修仙者一旦走火入魔就難以阻擋,所以在他們晉升化外境時就與他們約定設下禁制。

    還告知了他們一個預言。

    在魔種日漸增多的情況下,遲早有一天會出現強大到連化外境都無法戰勝的大魔,到那時候,隱世的封族會遣出救世者挽救世界。

    如他們所說,大魔真的出現了,實力遠超化外境——可封族承諾的救世者沒有出現。

    以至於最後如果不是有賴溫歆的犧牲,現世大魔當真會摧毀整個世界。

    大約只有他們這些受封族感召,聚集一處的化外境真仙會得以倖存。

    然而除他外的其餘掌門倒都覺得那個名爲預言的謊言,實際是應在了自己小徒弟的身上。

    他們紛紛拱手,向他賀說他收徒有功,指望着十年後大魔脫困仍由封族來解決禍端。

    掌門卻心知肚明,自己的小徒弟不可能是封族派遣出的命定救世之人。

    她只是在小鎮酒鋪沽酒的小娘子,聽乞丐裝束的他喊疼喊痛,就會善心到用她自己辛苦攢下的錢爲他賒一瓢酒。

    若不是自己領她步入仙途,她就會在那座秀麗小鎮作爲凡人悠然度過一生,怎麼可能是什麼救世者。

    即便那個囚住大魔的光籠看起來的確是出自封族人的手筆,也只意味着他帶回宗門的孩子與封族或許存在血脈聯繫。

    意味着她天賦異稟到,即使不受封族教導傳承,也能無師自通光籠的鑄造。

    因此事實就是他被封族欺騙了,付出的慘痛代價是他最乖巧貼心的小徒弟。

    回到鴻羽宗後,他向對他信任只餘一線的大徒弟借來了溫歆的遺信。

    溫歆沒有半點責怪他這做師父的忽然消失,書信中是同樣的關切,言說今年爲他釀的酒仍然埋在梅樹下,有十幾壇。

    下文又是她仔細書寫的釀酒配比,說若是師父之後饞酒了,可以入凡俗界尋釀酒師按配比窖藏,味道應不會相差太多。

    掌門於是在她院落中挖出她留給自己、釀造時間還遠沒有酵熟的十幾壇酒,就着不太濃的酒味一罈罈飲下。

    天際露白之際,他仍然沒能醉倒,院落內一地散落空壇,滿腹怨憤之情未解反而更深。

    再度離開鴻羽宗,他欲要尋覓封族蹤跡。

    溫歆的身魂皆獻祭化作光籠,他不知有什麼可解救的法子,可他不能就等待着十年之期到,小徒弟靈隨陣逝。

    這世上若真有能救溫歆的法子,就一定掌握在最瞭解陣法和禁制的封族手中,他需要一試。

    他去的匆忙,因而沒有向其他徒弟留下隻言片語的解釋。

    之後十年間,他一直在尋覓封族蹤跡,也沒有再回宗門——無怪三個同樣重生回來的徒弟會對他態度冷漠且尖銳。

    掌門將已空的酒盞放下,虛眯起眼看向殷勤爲自己斟酒的溫歆,目光中滿是慈愛憐意。

    上一世直到最後時限來臨,他都沒有找到擅於隱蔽又特意躲藏的封族,救不了自己的小徒弟,卻未料到竟能有重生的機會。

    那就絕不能犯同樣的錯誤,不能再被同樣的謊言愚弄,不能再用溫歆的犧牲換十年苟且偷生。

    然而他仍然需要去找到封族,約定不殺傷魔種設下的禁制必須由封族才能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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