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她的腦中閃過很多念頭。
她想殺了他,想帶着他同歸於盡,想讓他最愛的顧微瀾死在他面前……今天他要是不殺了她,那以後她一定送他們去地獄團聚!
她就是這麼一個,極端又陰暗的瘋子。
而景明帝也是真敢,他發瘋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上,晏華予話音剛落,他便捏緊了手上的劍柄,直接一劍朝她刺了出去,晏華予都沒來得及躲避,就感覺心口處一陣生疼。
“陛下!”祁晏休忽然大喝一聲。
鋒利的劍尖劃破了皮膚,卻再也沒往前刺入半分。晏華予看去,就見擋在她面前的男人竟然用手抓住了刺過來的劍刃,粘稠的鮮血順着他的手腕滑下,一滴滴的滴落在地板上。
皇叔……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陛下,長公主她固然有錯,但她是你的親女兒啊,現在各國使臣,以及天下不少有頭臉的人都來到了京都,你若是殺了長公主,他們怕是會藉機生事,對燕國羣起攻之……”祁晏休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給他分析利弊。
張婉儀也慌慌張張地跪了下來,“陛下,長公主她……”她回頭看了一眼晏華予,卻在對上晏華予那空洞無神的眸子時停住了話。
她猛地想起了晏華予曾說,以後不論皇帝怎樣對她,讓她都不要爲了她而求情。
因爲那樣,只會引起皇帝的厭惡。
她是她佈下的一步棋,她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這步棋出什麼事,毀了她大哥的路。
到嘴邊的話被她嚥了下去,但下一刻她又立馬對皇帝說:“她舅舅,堯姜國大王子和王孫都還在馬場,陛下一會兒還要去見他們,要不等他們離開了,再處置長公主不遲。”
景明帝的理智被拉回了一些,但他卻仍舊死死盯着晏華予,沉默着不開口。
一時間,空氣彷彿安靜了下來,晏華予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她心口處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染,一張俏臉發白,眼眶微紅,一直凝視着自己的父親,一縷髮絲劃過她的臉頰,雖然凌亂,但配上那落下的淚珠,卻又悽美動人。
他們就這麼看着彼此,誰也沒有說話,只要再有一個導火索,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陛下,是微瀾的錯,是微瀾自己技不如人,你就別怪長公主了。”顧微瀾被侍女攙扶着下了牀,一瘸一拐地準備走出來。
這時,景明帝才鬆開了自己手中的劍,一邊走進房內,一邊冷聲吩咐:“將她送回流華殿關起來,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許傳出去!”
長劍落在地上,“哐當”一聲,聲音格外清脆,鮮紅的血沾染在了乾淨的地板上。
“公主!”輕禾一把抱住晏華予,緊繃的弦在這一刻鬆了下來,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然而晏華予卻愣愣地坐在地上,像個不懂感知情緒的木偶,雙目空洞,毫無生氣,呆呆地望着同一個方向,好半天都沒反應。
那,下次……她一定把他們都殺了。
晏華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這裏的,輕禾一直在耳邊叫她,但她卻彷彿聽不到一般,直到周圍都安靜下來,她又猛然回過神,看到身旁的祁晏休,便一把過去拉住他。
“皇叔,我們換個人,換成……”
話還未說完,祁晏休便忽然嘶了一聲,像是被她弄疼了傷口,眉頭痛苦地擰到了一起。
晏華予這時才反應過來什麼,轉頭一看身後,看到了好幾個侍衛。想來,祁晏休是在提醒她,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長公主想說什麼?”這時,祁晏休問。
“換個人給你治傷吧,劉太醫,我覺得他醫術不行,換成侯太醫,他醫術好,一定能把你手治好的。”她語氣恢復了正常,慢慢地低下頭去,沒有細細去看祁晏休手上的傷口。
因爲有外人在,她壓制住了內心的瘋狂。
然而想法一旦生根發芽,便會迅速長成參天大樹,終有一天,會壓制不住地爆發出來。
祁晏休察覺到她的不對,但是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卻又不能做什麼,只能給輕禾使了個眼色,讓她照顧好她。
本來,祁晏休是陪同皇帝去馬場的,因在半路上有人說了顧微瀾的事,他們才轉道去了偏殿,卻正好在門外聽到她們二人的談話。
皇帝本就偏袒顧微瀾,聽到顧微瀾說這個與晏華予有關係,雖然晏華予沒有承認,但估計皇帝依舊認爲是晏華予做了什麼吧……
祁晏休要去找太醫包紮傷口,而晏華予則被送回流華殿。在馬場裏的大王子和穆則帕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有人來告訴他們,長公主身體不適已經回去休息時,他們都覺得很奇怪,晏華予剛纔不還好好的嗎?
他們又去找晏羲,問晏華予身體有沒有什麼舊疾,不然,怎麼會突然這樣?
當知道皇帝已經去到偏殿後,晏羲很快便明白了什麼,剛好這時二皇子晏承霖走過來,晏羲便說讓晏承霖陪他們,自己過去看看。
大王子和穆則帕爾沒有異議,讓他快去快回,看看長公主到底是怎麼了。
然而,走過來的晏承霖卻說:“不用去了,昭和妹妹就是不舒服,所以特地讓本王來同大王子和王孫說一聲,讓你們不必擔心。”
晏羲皺了皺眉,還是去了。
但之後,大王子他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晏羲回來,哪怕皇帝帶着祁晏休過來,也一句都沒提到過晏華予,一直到晚宴時,她都沒有再出現過,大王子每次詢問都被搪塞過去。
他們察覺到了不對勁,但緊接着晏羲就回來了,說晏華予確實身體不舒服。大王子問具體是什麼病,他就說姑娘家的事,不好說。
於是,秒懂的大王子便沒有再問了。
然而,等晚宴一結束,大王子和穆則帕爾離開皇宮後,晏羲便跪在了承明殿門前。
他想求皇帝,放了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