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樂大案 >第一百二十章 凌晏如的交代
    牢房裏,湯宗不說話,只是看着眼前殷勤的凌晏如,這個自己當年的學生居然落得這番下場,他有些於心不忍。

    這一幕雖是拜湯宗所賜,但他畢竟給了凌晏如幾次機會,可惜他都把握不住,不然現在在外邊的就不是王清源,而是他凌晏如了。

    眼見湯宗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凌晏如冷靜下來,雙眼中瞬間充滿了悲涼,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他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下,泣聲道,“老師,學生現在還能叫您一聲老師嗎......”

    這句話一出,湯宗心裏更是百感交集,眼淚也在眼眶中忍不住打轉,這個學生雖說已經不是原來的他,甚至昨夜還帶人圍攻自己,可卻從未想過要殺了自己。

    哎——

    湯宗仰天一聲嘆息,拍了拍凌晏如的肩膀,緩緩坐在乾草堆上,“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我湯宗的學生。”

    “謝老師......”凌晏如頭埋的很低,哭道,“老師,學生有負老師教誨,學生錯了......”

    湯宗見狀,也是心中難受,久久不語。

    良久,見凌晏如情緒稍好,湯宗這纔開口,“子房,你記恨老師嗎?”

    凌晏如搖頭,“今日之事,學生只怪自己,沒有遵循爲官之道,與周洪宗同流合污,沒有聽老師之言。”

    湯宗看着他,“子房,你當知道你犯下的是誅九族的大罪,現在只等皇上降旨。”

    凌晏如聞言身體不由自主一抖,“學生知道。”

    “爲師雖然救不了你,但可以讓你稍減罪責,皇上那裏我自有話說,不過有些話你需仔細交代。”

    凌晏如擡起頭,“老師請問,學生這次定然知無不言。”

    “好。”湯宗點頭,“五月十七夜裏,漕糧自運河丟失,看守的漕軍也失蹤了,五月十八你到達現場看到的是什麼狀況?”

    “老師,皇上的聖旨當時已下,二十萬石漕糧北運是杭州府上下的頭等大事,五月十七裝船之後,學生本以爲萬事妥當,誰知五月十八卻發生了漕糧丟失之事,我聞之消息,急急前去,見到了耿璇。當時的漕運碼頭上,兩艘糧船沉沒,唯有十艘尚在,其餘三十八艘均是不見了蹤影,學生查看現場後,認爲是守護漕糧的漕軍監守自盜,劫走了漕糧,要求耿璇立刻上報朝廷帥兵剿滅,可耿璇卻擔心皇上責罰,不認爲是漕軍監守自盜,反說是亡命草寇所爲,要學生與他一同捉拿,尋找漕糧。”

    湯宗點頭道,“士兵監守自盜是大罪,他自是不肯如此上報。”

    “是的老師,耿璇說他已派人沿着運河尋找,卻無半點消息,而且漕運總兵已經知道了漕糧起運之事,拖延下去不好交代,要找周洪宗一起想辦法,此時正好王清源也聞訊趕了過來,我們兩人都建議立刻上報朝廷,耿璇卻是執意找周洪宗。周洪宗趕來後,言說浙江之事內部要團結,他既不同意耿璇的隱瞞不報,也不會同意我和王清源的立刻上報。”

    這裏的敘述與王清源所言相同,湯宗接話,“所以他就提出了運河堵塞的辦法來拖延漕糧起運,讓你們有足夠的時間找到失蹤的漕軍和丟失的漕糧?”

    “是的,於是我和耿璇加緊了尋找漕糧,老師,其實學生當時的想法,還是覺得漕糧丟失是漕軍所爲,之所以派人協助尋找,也是不想和周洪宗耿璇鬧得太難看,上報朝廷是肯定要做的,可是僅僅一日後的五月二十,我們便在碼頭以北的永利河中發現了被鑿沉的船隻殘骸以及漕軍的屍體,但船上漕糧均已不見。”

    “什麼?!”湯宗聞言一驚,“船隻的殘骸和漕軍的屍體你們找到了?”

    這就奇怪了,王清源可明明是說三十八艘大船,兩千名漕軍莫名失蹤呀。

    紀綱和車在行聞言也很是驚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邁步走進了牢房。

    凌晏如點頭,“的確是找到了,船隻被堆放大石鑿沉在運河之中,上千具屍體被埋在岸上,再以樹枝掩蓋,劫糧之人做的很仔細,沒有一滴血水流入運河之中。”

    “大人,這話王清源爲什麼沒有說?”車在行問湯宗道。

    湯宗則是看向凌晏如,神色嚴肅,“你繼續說。”

    “沉船和漕軍屍體被發現,這就證明了漕糧被劫是亡命之徒所爲,就算上報了朝廷,皇上責怪下來,也不僅僅是耿璇的事情了,而學生和耿璇也是急急搜尋幾日,也未找到任何線索,周洪宗說漕糧北運是皇上親命,浙江匪賊猖獗,如實上報,必遭罪責,況毫無追查線索,難以破案,學生一時慌亂,被他說動,就又聽從了他的辦法,隱瞞消息,積糧北運,修改糧冊倉癝。車評事剛纔說王清源不知道沉船之事,他的確不知道,未免多事,沉船和漕軍屍體被發現之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湯宗瞭然,“之後的事情都被周洪宗接管了?”

    “是的,他要學生和耿璇不要擔心,說是今年稅糧入倉之後,萬事可安,疏通戶部浙江清使司,修改糧冊等等都是他安排去做的。”

    紀綱道,“這就很奇怪了,就算是亡命之徒所爲,和他周洪宗有什麼關係,他這麼大包大攬做什麼?”

    “學生當時也是疑惑,但他卻說他是一省魁首,出了這樣的事情於整個浙江不利,是他爲官污點,對他將來入京不利,此事他可以幫我們壓下,但我們以後要全力支持他入京,學生當時也就信了,不過聽老師昨夜一言,茅塞頓開,他這怕是與奉天殿的案子脫不了干係。”

    紀綱聞言驚喜,也看向湯宗,“湯大人,這可算是證據?”

    湯宗看他一眼,“不算!”

    又問凌晏如道,“子房,漕糧被劫的消息當時真的就你們幾個和戶部浙江清使司的人知道?”

    “還有幾個御史也探知了消息,都被我們花銀子堵住了嘴,可是還有兩個御史不肯接受,執意上奏,最後周洪宗說他來處理。”

    “如何處理?”

    凌晏如搖頭,“這個學生就不知道了,只是後面再也沒有了那兩個御史的消息。”他想了想,“哦,對了,老師,周洪宗曾言朝廷有人物是支持他的,也許與此事有關。”

    湯宗點頭,“有可能,而且昨夜追殺周洪宗的黑衣人也可能與這個朝廷中的人物有關。”

    轉而又問,“關於那個失蹤的金銀匠王三善你知道多少?”

    “老師,學生只知道他是周洪宗尋來查驗貢品的,根本不知道與他一同失蹤的還有其他三人,當時學生接到案子,也很是喫驚,趕忙告訴了周洪宗,周洪宗交代學生,奉天殿的案子非同小可,可不能沾染上,所以決不能承認他曾在浙江參與了查驗貢品,學生覺得有道理,就同意了,直到上次老師提起這個案子,才覺得裏面怕是有大問題。”

    這番話算是印證了湯宗之前的猜測。

    “老師,學生今日之下場,全是咎由自取,忘記了老師當年的教誨,不敢承擔職責,纔會被周洪宗一步步牽着鼻子走到了絕路。”凌晏如泣聲道。

    湯宗拍了拍他肩膀,站起身來,“你隨我去一趟江南運河,我要仔細看一看當時的情況。”

    “是。”

    湯宗來到牢門之外,對車在行和紀綱道,“喚上王清源,我們也順道去看一看那艘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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