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年一夜未睡。

    準確的說,是熬了一整夜。先寫了封咬文嚼字的賠罪書,然後便是跟醫書死磕。

    天亮的時候,聽見書靈的聲音,她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主人,男配提前上線,於主角感情線發展不利。鑑於此次是伴隨事件,只要主人能促進主角感情正常發展,暫時就不額外扣除存活值。】

    “暫時?”沈年年抓住了重點。

    書靈心虛地默了片刻,【原本任務失敗,都是要扣除存活值,這也是爲了激勵主人做任務的準確度。不過——】

    它忽然狗腿起來,【主人前兩次任務都完成的可圈可點,這個任務更該是手到擒來。】

    說白了,只要任務失敗就會扣除存活值。以後不知還有多少任務,要是完成不了,以她目前的存活值,至多隻夠扣三次。

    沈年年眉頭緊蹙,所以說掙存活值纔是唯一的出路。

    而且,書靈這話也提醒了她。蘇沐之所以黑化,更多的是因爲謝清。究其根本,還是因爲謝清本性柔和,又不太會拒絕男子,這才讓十初在兩人之間翻起了驚天駭浪。

    現在十初黏謝清黏的緊,蘇沐又是個清冷傲氣的性子。

    怎麼看,少年郎都會喫虧。

    想到這,沈年年猛地站起,焦急地往外走去。一推門,正巧看見自遊廊而來的謝清。

    “師姐!”沈年年中氣十足地喊她,等謝清應了。沈年年才發現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十初。

    男郎怯怯的,福身行禮間還有些搖晃,謝清自是體貼地扶他站穩。

    沈年年的臉登時就黑了下來,“師姐,你怎麼跟十初一同過來了?”

    “還不是因爲毒菌散之事。”謝清一嘆,“他到底是始作俑者,今日去向蘇公子賠罪,也不能漏下他。”

    沈年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視線悄悄打量着她。

    謝清面上一片坦蕩。

    她略略放下些心來,將懷中的賠罪書遞上,“師姐,一會去蘇公子院裏,我和十初就不進去了,免得蘇公子瞧見心煩。這賠罪書勞煩你幫我轉交給他。”

    “我”被點了名的十初微微搖頭,“我想當面與蘇公子道歉。”

    他纔不要與沈年年一同站在院子裏賠罪。昨天就已經夠丟人的了,今要是被那些小廝們知曉他連門都沒進去,指不定要怎麼編排他呢。

    更何況,他也想親眼瞧瞧蘇沐對謝清是何種態度。

    “不妥!”沈年年斬釘截鐵的拒絕。至於爲什麼,她無需說,也不必說。

    這下連謝清都有些詫異,“師妹,十初到底是男郎”

    “那又如何?他既做錯了事,就該老老實實去賠罪,與他是男是女有何關係?”

    她就沒見過上門賠罪者有誰會刻意打扮的,而且她也沒說什麼,他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到時候見了蘇沐,指不定要哭成什麼樣,纔好將自己說成「一不留神,並非故意」,博取謝清憐惜。

    這不是給蘇沐添堵麼?!

    沈年年眼風一掃。立刻就有婢子上前,“你帶着十初公子下去洗洗,再換套得體的衣衫,免得旁人瞧見說我們沈府苛待客人。”

    “師妹。”謝清微微蹙眉。待婢子引着十初走遠,方問道,“你可是在遷怒於十初?”

    遷怒?

    沈年年搖頭,她還沒那麼小心眼。但眼下,該與謝清說明的一些問題,卻是不能再等。

    “師姐對男郎從來都是遵古訓,有禮溫和。但你可想過,過分溫和或許會給人以錯覺,於情字之上就顯得有些搖擺不定。”

    “你是說——”

    謝清天資聰穎,向來一點就通。話未盡,她忽地抿脣,耳尖泛紅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年年壓住笑意,謝清那點子緊張全都寫在了臉上。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師姐,你我同爲女郎,我怎麼會看不出你的心思。”沈年年做出了心知肚明的神情,壓低聲道,“再者師姐與蘇公子分明就是一對璧人,般配又登對。”

    “此事,我還不知他是何想法。”謝清輕咳幾聲,壓住面上不自然的紅,“你先莫要聲張,免得唐突了他。”

    “是是是。”沈年年笑眯眯的應下。她不聲張,撮合總是要有的。

    清晨的風微微拂過,蘇沐暫居的小院裏,謝清緩步走上石階。隱約還能從敞開的碧紗窗裏瞧見他俊秀的身影。

    少年郎正端坐在桌旁,側顏清俊美好,垂眸看着手裏的書本。

    如仙如畫。

    擡眸的剎那間,謝清的心彷彿被春風狠狠撞了一下,緊張地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擺。

    還是在沈年年擠眼示意下,才勉力清了清嗓說明來意。

    出來相迎的是明書。

    一扇屏風,山水影綽。

    蘇沐起身回了禮,又命明書看茶。

    杯盞裏的茶葉打着璇兒,謝清將賠罪書遞給明書,方開口說起了昨日之事。

    要真論起來,其實這事與謝清也沒有什麼干係。她這般懇切,多半還是爲了院子裏的人。

    少年郎眉眼處淡然,不經意地掃過窗外。一眼就瞧見立在樹蔭下的沈年年。

    她眼下泛青,瞧着便是副沒有睡好的模樣。難不成是因爲白日裏的事?

    蘇沐呷了口茶。

    她身後的十初正抽噎着,時不時往門口看來。

    謝清沒有察覺,只繼續道,“這毒菌散發作時,人多半會失常。且此藥力散去後,中藥之人又都不記得當時所發生的之事,所以常常被用在一些煙花柳巷之地,應付那些難纏的客人。”

    蘇沐道,“毒菌散不是三年前就被官府禁了嗎?”

    那會他還在京都,對於這事最清楚不過。

    “既是被禁的東西,又怎麼會出現在十初公子手中?”

    謝清一滯,“此事的確是他錯,還望公子見諒。”

    聽她這意思,竟是不打算追究?

    蘇沐垂眼,“可這事如今已非我一人說了算,既然十初公子涉及大晉律法,如何處置,想必謝姑娘心中比我更加清楚。”

    “話雖如此,但十初剛剛及冠,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此事只要公子不追究,小懲大誡一番出了氣,也不必鬧到公堂上去。”

    “出了氣?”蘇沐笑了笑,自屏風後走出,掀起珠簾道,“謝姑娘怕是忘了,這中藥之人乃是沈家主。出氣也好,追究也罷,自始至終,謝姑娘該去問得都是她。”

    “但師妹的確因此唐突了公子。”謝清遲疑。

    少年郎側臉,點頭道,“這便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斂神站定,整個人端方優雅。

    廣袖被經過門口的風輕輕吹起,短暫地碰過她的手背。

    謝清一怔,下意識地攤開手,還未觸到少年郎的袖邊。他已像一陣輕盈的煙,飄散而去。

    “昨日之事,我並未怪罪沈家主。”蘇沐走下石階,晨光在他身後暈染。玉冠長衫,一雙烏黑的眼眸淡淡看來,用只有她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與沈年年道,“畢竟,我亦收了沈家主四顆珍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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