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不想了!雲千落身子往後一倒,倚在車板上。反正流楓嘴上說不管,實際一定會管,既如此,她又何必操心?

    馬車晃晃悠悠的在人羣裏有艱難的挪動了幾步,車外突然一聲脆響,人羣中的騷動頓時停息。雲千落眸子緩緩睜開,耳朵卻聽着外面的聲響。

    “許小姐,別砸了!這都是第十三個花瓶了!”車外傳來一陣陣掌櫃央求的聲音。雲千落聽在耳朵裏,引得雙眉微微蹙起。

    “許小姐,招牌砸不得,如今您已經是試過第十三次,既然砸不到,便就此罷手吧。”芙雪的聲音破空傳來,清清冷冷含了一股子威懾。

    “去!本小姐砸招牌,那是你們的榮幸,沒看見我來纔不過一個時辰,你們這兒就連個像樣的桌椅都沒有了嗎?”許雲玲的聲音聽起來飄飄呼呼,許是喝了些酒。

    雲千落靜靜的聽着,微微挑了挑眉梢,洛楓茶樓到處都是軒苑的暗衛,若不是她父親不想阻止,恐怕此時許雲玲早就被扔到大街上了,哪裏還能拿着花瓶從下面往上砸招牌。

    相爺未曾理會許雲玲,一是表明了他的態度,認爲許雲玲不配他親自出面,二是讓這齣戲演完,洛楓茶樓裏到處都是政客大臣與富家官僚。如今每個人都在看着許雲玲耍酒瘋,日後還有誰能去將軍府提親娶這二小姐?怕是得待在將軍府一輩子也出不來了。

    這回,將軍府的顏面丟大了。

    芙雪臉上帶着面紗,一雙美目卻盯着許雲玲不肯放鬆。老爺沒發話,小姐也不在,苑主更是躲在相府裏逍遙自在,他自然也只能看着這個瘋女人在茶樓面前胡鬧。

    “小姐,王爺,瑾王殿下來了。”霍肖在外道。

    雲千落冷笑一聲,如今將軍府出了這麼大的洋相,也難爲顏逸塵肯親自出面爲許雲玲解圍。顏逸塵的母妃珍妃是老將軍的妹妹,算起來顏逸塵也是許雲玲的堂兄,這個圍解的也合情合理。

    許雲玲大老遠就聽見有人說她哥哥來了,一把扔了第十四的花瓶就向顏逸塵跑去。只是顏逸塵人還未到,許雲玲就摔在地上,口中還吼着醉話“瑾王哥哥,雲千落那個女人……爲什麼這麼好命,家裏開了個茶樓就以爲能一步登天?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傻了十幾年還想出來裝清純,我呸!”

    許雲玲吐字不清,但聲音卻大,趕來的顏逸塵一字一句的全部聽了個清楚。瞬間冷麪冰封,面色鐵青。

    馬車裏,雲千落聽了這番話卻樂了起來,起身跑到門前,開了個門縫向外看去。許雲玲這一番話說的好,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都能被她摻和在一起,怕是以後她的名字也能被船廠與人們口中了。

    流楓靜靜的斜臥在軟塌之上,鳳眸盯着雲千落及腰的青絲,略有陰沉的眸光頓時被暖意所取代。

    “別看了,過來。”流楓的聲音很輕很淺,雲千落乖乖的回頭,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看見顏逸塵,便走到流楓身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將你們小姐帶走。”顏逸塵的聲音比平常還冷上幾分,顯然被許雲玲造成的這個場面氣到了。

    許雲玲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她醉的不成樣子,身子早就軟成一攤泥,此時摔了一跤,說完那些話便昏睡過去。那些個下人沒費什麼勁就將許雲玲擡到馬車裏去。

    雲千落突然想到了什麼,眸子一亮便跳了起來“我出去一下,等我!”說罷便偷偷鑽出車廂,向茶樓的後院走去。

    “寧萱,給瑾王殿下傳話,說我在地字號房等他。”雲千落勾了勾脣角,既然他出面調停此事,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雲千落從茶樓後門走進裏面,踩着樓梯幾下便上到二樓,二樓因爲有人看護,所以一切如舊,沒有半分被砸的痕跡。雲千落走到裏頭,打開地字號的房門,走了進去。

    顏逸塵站在洛楓茶樓門前,見許雲玲被送進馬車,面上又掛起霜雪,轉身想要離去。正在此時,他身旁的侍衛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顏逸塵面上一怔,看向茶樓二樓的窗戶。不多時,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踩着一路碎片走進茶樓裏面。

    衆人本還想在此再看上一段好戲,誰知瑾王殿下出現,這戲就唱到了尾聲。雖然人人有不滿,但也只能憋在心裏,並且一聲也不敢出。瑾王殿下殺伐決斷,冷手無情那是在京中出了名的,沒人敢挑戰他的底線。

    霍肖見顏逸塵走進茶樓裏面,微愣了一下,對裏面道“王爺,您看?”

    “等。”流楓的聲音微沉,霍肖的身子一顫,心裏開始爲雲小姐祈福……

    顏逸塵上了茶樓,走進地字號房間,進門便看見雲千落抱着軟塌旁邊的枕頭,面顯疲憊。顏逸塵面上冰封解了一些,嘴角也忍不住抽動兩下。

    “來了啊,坐!”雲千落見顏逸塵進來,立刻走到桌旁,將茶杯和茶壺推到他面前,顯然沒有給他斟茶的意思。

    顏逸塵看了看眼前的茶具,抿了抿脣,沒動。

    雲千落也不在意,往軟塌上一坐,笑嘻嘻的看着顏逸塵,愣是將他看的渾身發毛。雲千落的眼神,似乎與他玉珊樓裏的老媽媽眼神差不多。

    “你喚我來做什麼?”顏逸塵問道。

    “沒什麼,談談賠償的事兒。”雲千落面上笑意不減,手抱着軟綿綿的枕頭,似乎沒有鬆開的打算。

    “這茶樓既然是相爺看管,那爲何相爺不出面與我商談。”雲千落面前,他不想擺架子,也沒什麼架子可擺。

    賜婚第二日,敦親王就告訴瑾王殿下,這婚事是流楓許給他的承諾。顏逸塵當時只是皺皺眉沒有多言,但他心裏清楚,這樣的主意,一定出自眼前這個女人。

    將他的婚姻大事掌控與手,怕是她當初最想做的事情。

    雲千落見顏逸塵也沒有不高興,便將手上的枕頭扔到一邊,自顧自的給自己倒杯茶,毫不介意顏逸塵在旁邊一雙冷目盯着她看。

    抿了一口茶,雲千落才幽幽笑道“我與相爺沒有區別,這一點你應當比誰都清楚。”是了,他就是除了流楓第一個知道自己並不癡傻的人。

    顏逸塵眸子眯了眯,沒說話。

    “王爺與靜辰郡主婚期將至,想必最近有些忙碌。王爺馬上就要娶正妃,手握着玉珊樓被人知道難免會對靜辰郡主指指點點,對王爺的名聲也不好。”雲千落眨了眨眸子“要不這樣,王爺將玉珊樓的生意轉讓給我,我就勉爲其難的收下,下面那爛攤子,也就不用王爺管了,如何?”

    “你能報將軍府名聲?”顏逸塵蹙眉。

    “自然。”雲千落肉痛的點點頭,天知道她這個自然的代價有多麼大。

    “我爲什麼要答應你。”顏逸塵思量一陣,雖有動容,卻並不想點頭。玉珊樓是他一手創建,因爲一樁婚事就將它拱手讓人,顯然不太可能。

    雲千落又抿了一口茶水,翻了翻白眼,隨意的坐在位子上“這就要問王爺你了,你爲什麼要答應我呢?王爺快想出些理由,下面那些百姓都等着呢。”

    雲千落慢條斯理的品着茶,心中卻不停地盤算。商人精明,顏逸塵也不例外,但顏逸塵在商人之前更是王爺,是顏澈看中的接班人,更是將軍府的外甥,層層關係套住他,他不得不將生意交給她。

    顏逸塵也一動不動的看着雲千落,他自然知道自己名聲的重要性。若是今日不給百姓個交代,恐怕明日傳到父皇和大臣耳朵裏的就是他慫恿許二小姐打砸茶樓生意這般樣子了。

    雲千落見顏逸塵許久也不說話,不禁有些燒雞,略微往前湊了湊,雲千落低聲詢問“怎麼樣啊,瑾王殿下想好沒有?”

    “這不過是許二小姐自己惹出來的事情,我身爲王爺定然不能放任不管,將其帶走也說得過去。至於將軍府的名聲,還影響不了母妃的地位。我爲何要爲此捨棄玉珊樓。”顏逸塵依舊不爲所動。

    雲千落暗自磨了磨牙,果然是個老奸巨滑不好對付,他將玉珊樓看的很重,自己幾番歪理自然是不能將其說服。

    雲千落蔥白的指尖在杯口處繞了幾圈,終是沉聲緩道“若是靜辰郡主知道王爺身後有個玉珊樓,會怎樣?”

    顏逸塵眸子縮了縮,並未答話。

    “敦親王府百年實力,如今更是手握北明重病,堪稱朝堂第一武將,若是丟了這麼個重臣,豈不枉費了皇上心心念念爲王爺打算的心意?”雲千落接着不緩不急的添油加醋。

    “既然王爺覺得將軍府名聲不重要,那我也不必去維護許二小姐的名聲。此番我只想與王爺談談玉珊樓的合作。”雲千落張開手“五五分成。”

    顏逸塵劍眉微蹙,雙脣抿與一線,臉色微變。

    “哎呀……可憐了靜辰郡主,生的那般聰穎可人,夫家竟然有着百十個花樓女子……嘖嘖,可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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