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不多是何意思?”雲千落條挑眉。這老頭確實不簡單,但他這番話卻是讓她有些不悅。碰觸些皮毛都能將自己戳穿,若是全部都知道,那她豈不成透明的了?

    方丈緩緩走到一旁坐下,看着雲千落,輕輕拂過花白的鬍子,輕咳一聲溫聲道“老衲所知道的,也僅僅是雲姑娘與聖女的一些牽扯。老衲知道雲姑娘此前深居淺出,便粗略告知一二。聖女在世前,每隔幾個月便會來尋老衲,追問自己的將來。老衲當時推脫時機未熟,所以一直避之不見。”

    “推脫?”雲千落蹙蹙眉,難道真實情況不是她所接觸的嗎?

    “聖女與佛無緣,老衲不能將她的前程說與聖女聽,但老衲卻算出她命中與佛的緣分並非完全沒有,只是未到罷了。便一直藉口時機未熟。偶有一日,老衲推算出聖女有劫,第二日,聖女過世,老衲又推算出雲姑娘與佛緣甚重。所以很想見見姑娘。”方丈收起笑容,說起佛來,滿面的慎重嚴謹。

    “長姐有何劫?”雲千落狐疑的看着她,心下打鼓。

    “情劫。”

    雲千落默然,人生一劫,情字當頭。她就這麼點背犯了情劫。犯也就罷了,還被這情劫壓的毫無反擊之力。微微眨了眨眸子,纔想起方丈那個老頭子還在一旁看着自己。打了個機靈,再次看向方丈。

    “老頭,你說長姐犯的是情劫,這件事我暫且信你。”雲千落頓了頓“但那與我又有何關係。你說我與佛有緣,有緣又如何,你能給我發錢?”

    雲千落眸子轉了一圈,因爲心虛,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素手點了點扶手,她不喜歡坐在這裏任人宰割的感覺。

    “雲姑娘,聖女一事老衲不提,單輪雲姑娘本身,確實是老衲一直想不明白的所在。雲姑娘此生有兩劫,老衲所知的便是第一劫。同聖女一樣,也是情劫。只是這情劫……雲姑娘怕是已經過了。”方丈的眸子微微動了動,接着緩緩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第一劫雲姑娘已過,這第二劫雖然躲不過也不會鬧得太兇。總之老衲給雲姑娘提個醒,月黑風高日,絕壁深谷底,都是雲姑娘的大忌。”

    雲千落怔然,眸子有些發愣,閃着的光亮也許久不動。輕輕蹙眉,她不知如何回話。那一日深夜,燕民谷底,顏澤親手了結了她的美夢,這樣說來,自己確實犯了忌諱。

    老頭所說的此生兩劫,第一劫應該說的是與顏澤前世的瓜葛,她與流楓雖然總有些小打小鬧,但算不上劫數,所以定然說的就是顏澤。而第二劫,照老頭所說,還會與深谷有關聯?

    雲千落慢慢的移開視線,對着門外一片金黃的景象,雙眉緊緊蹙起。她再也不想去觸碰前世的記憶。比如深谷,比如箭羽。

    “雲姑娘,劫數乃天註定,躲是躲不過的,望雲姑娘多加註意纔是。”似乎是看出她心裏的僥倖,方丈適時出言提醒。

    雲千落面色陡然一變,雙眸綻放着凌厲的寒光,如白刃直刺他的眸子“老頭,我記住你了。”說罷憤憤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內,方丈依舊轉着佛珠,輕聲嘀咕了一句,擡眸看向那抹靚麗的背影,眸中平淡無波。雲千落怕是記恨上她了。

    如此,便說明,他說到雲千落心坎上了。

    微微搖搖頭,衝着身後的佛像拜了拜,走進屋內,又是一番問禪論佛。

    雲千落起哼哼的從方丈的屋子裏出來,面色說不上陰沉,但卻無法忽視那雙清眸中蘊含着層層怒意。一呼一吸,彷彿周圍的事物都極其危險。

    走了半晌,雲千落在一棵樹前停下。明知自己這樣衝動就是印證了那老頭說的話,但她不想控制自己,關於上輩子的死因,一直是她埋在心底的憤怒。

    她可以見顏澤不氣不鬧,可以在所有仇人面前談笑風生,可以在百姓面前做作裝傻。但她受不住別人將她上輩子的死因拿出來說事,明明方丈是知道什麼,可偏偏說的半絲痕跡也不露,就這樣幾句話就將自己點火了。

    慢慢緩了緩氣息,雲千落鬆開緊握着的雙手,回頭深深望了望那隱約可見的禪房,清眸深邃朦朧。

    流楓坐在前院的涼亭內,手中拿着雲千落方纔看的書,鳳眸微微流轉,一字一句品着這些語言。長身玉立,修長的身子倚在柱子旁,一番灑脫超然有說不出的韻味。絲絲縷縷的墨發點綴在金黃之間,無風自動,如同一副長卷,悠然自得的姿態閒適恬靜。

    雲千落一來,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色。微微一愣,腳下頓住。竟癡癡的看了起來。心中暗罵自己沒用,明明每日都看着他,還總是被驚豔。

    流楓似乎是感覺到什麼,染着金黃的眸子輕輕轉了轉,一擡頭便準確無誤的對上雲千落的視線。頓時鳳眸多了一簇濃濃的暖意,融在鳳眸之間,漾起漣漪。

    衝雲千落招招手,脣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雲千落撇撇嘴,輕輕別開視線,做出一副不稀罕的模樣,腳下卻衝着流楓筆直的走着直線。

    走到涼亭下面,雲千落看着流楓。流楓將書放到一邊,伸手牽起她袖子下的小手,在掌心揉了兩下,看着她只笑不語。

    “你不想知道那老頭與我說了什麼嗎?”雲千落微微仰頭,對上他的眸子。

    “走吧。”流楓淺淺一笑,拉着雲千落離開涼亭。

    雲千落頓了頓,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心上有些忐忑,便又道“你不是想知道那老頭滿嘴胡言究竟是何意思嗎?爲何……爲何不問?”

    流楓腳步停了停,衣袍沉重的落在他的袍尾處,微微轉身,鳳眸掃了掃雲千落的面容“不想知道了。”

    雲千落一愣,支支吾吾道“你……你是不是……”對我不感興趣了……

    拇指輕輕摩挲着運氣啊的眉心,如絲的墨香打亂了她的思緒。雲千落清眸動了動,迷茫的看着流楓。

    “你沒事就好,知不知道也無傷大雅。”流楓手下的勁道大了一些,雲千落眉心不由得舒展,才意識到她一直愁眉不展。想必流楓是一早便看到的,所以不打算刨根問底。

    默了默,雲千落咧嘴一笑,也不追問,既然他不介意了,自己又何必將心裏那點破事兒掰開給他看?

    沒心沒肺的笑了笑,雙手纏上流楓的胳膊,一路笑着離開了佛寺。

    出門後,雲千落也不再想那些繁瑣的事情,與流楓一道上了馬車,便趕往瑾王府。

    在車上,雲千落依舊佔據着舒服的軟塌抱着毯子狠狠的吸了幾口滿是墨香的氣息,終是滿意的鬆了鬆手,小臉放在毯子上,清眸看向那邊坐着的流楓“爲何不一早去看他們?”

    “你覺得他們會起得來?”流楓的眸子閃過一絲華彩,看了雲千落一眼便不再看。

    雲千落噎了一下“呃……沒聽說顏逸塵或者唐悅昕有晚起的習慣啊!”

    流楓擡眸,送給她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不再說話。

    雲千落吃了癟,嘟着嘴自己唸叨着“不就是換了個地方過夜嗎,至於晚起嗎?”說到這兒,卻突然想起來什麼,再不說話,一張小臉憋的通紅。

    流楓笑意盈盈看着雲千落,好好的大婚被着丫頭說成換了個地方過夜。也不知那兩位聽見能不能氣的背過氣去。丟了個讚賞的目光給他,淡淡道“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既然知道,我也就省事兒了。”

    雲千落咬了咬舌頭,心裏唸叨着就是自己嘴欠,忍不住問道“省什麼事兒?”

    “等你我大婚之時,省的我還要慢慢傳授給你聽。”流楓頓了頓“洞房之事。”說罷看向手裏的書,不再言語。

    雲千落吸了口氣,小半張臉都埋在毯子裏,面紅至耳後,顯得更是嬌羞。雲千落撓了撓臉頰,指尖一陣發燙。憤憤的蹭了蹭手,乾脆蒙着頭倒在一邊不說話。

    該死的流楓,他嘴裏的情趣再好也就是那個得行了。赤裸裸的……不知羞……又一陣心底咒罵,雲千落乾脆閉上了眸子。

    一路安靜,馬車穿過繁華的街道,在一個盡頭拐了過去。瑾王府比鄰宮門,所以這裏人少兵多。

    馬車停在瑾王府門口,剛一停雲千落就從軟塌上跳起來,一把推開門下了車。擡頭望了望王府上耀眼的幾道紅綢,心上漏了一拍,有誰不向往這副景色。

    回頭看了看,流楓剛好下車,雲千落不由得嗔了他一眼,卻等着與他一起,進了瑾王府的大門。

    門口的侍衛見兩人前來,一人去通傳,另一人直接將兩人領向正殿。

    雲千落左右看了看,瑾王府一如既往,沒什麼活物,更不談什麼景色,府門內是一片森然,只是寂靜如斯,一呼一吸都聽得真切。雲千落直直打了個寒顫,拽了拽一旁流楓的衣袖,有些不滿的轉了轉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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