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這樣,但事情似乎沒有這般簡單。起初我也與你是一樣的想法,只是後來發現,皇宮那些人對我母妃都極其忌憚,就連父皇也不曾去見我母妃,似乎也是比之不見的意思。”流楓望了望窗外,眸中籠罩了一層迷霧。

    “我一個養子,是母妃撿來的,本來能養在皇宮都是大幸,而我偏偏還被封了王爺,有了王府,如今還得父皇信任。這一切若是沒有母妃,那都是空談。”

    雲千落愣了愣,看着流楓,腦中細細品味他的話。蕭墨雅被打入冷宮,撿來流楓並且養育長大,憑藉一己之力令流楓封王,受天下人愛戴。這未免太不可思議。皇宮裏的爾虞我詐太平常不過,可流楓就在蕭墨雅的身後安安穩穩的成長,那些污穢的東西從未接觸他。這樣想來,蕭墨雅實在手段通天。

    “你說你母妃都這般利害,先皇貴妃又是什麼樣的人?”雲千落嘆了口氣,看向流楓的目光有一絲深邃。若是流楓知道他的來歷,如今還會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嗎?

    清眸掃過他平淡的眉眼,雲千落自嘲的輕笑一聲。她竟然忘記了,眼前這個人是流楓,是處事不驚風輕雲淡的笑面公子,即便是知道了,他也只是會一笑接納吧。低下頭望了望自己的指尖,抿了抿雙脣。不論怎樣,現在不是時候,還不可以。

    “我不知道,先皇貴妃在宮中是禁忌,父皇從不準別人談論關於她的一切。”流楓淡淡的眨了眨眸子,面上一片寧靜“總之人死不能復生,她的以往我沒有經歷,自然和我無關。就算她是母妃的姐姐,那她也是脫離我的人,我無心關懷。”

    雲千落眸子顫了顫,指尖掃過軟塌上雪白的被褥,留下一道越來越淺的劃痕。

    “那……那如果你和她有聯繫,你會不會做些什麼,比如調查她?”雲千落望着地面,目光呆滯。

    “不會,我是母妃的養子,我能與先皇貴妃有什麼關係。我爲何要去調查她?”流楓鳳眸掃了過來,意味深長的看着雲千落,坐到她身邊“亂想什麼呢,以前還不知道你這樣四環胡思亂想。”

    雲千落擡了擡頭,眸子卻依舊低垂,清澈的眸子蕩起清冷的漣漪,傳出幾絲涼意,卻並不真切。

    “沒什麼。”雲千落拉過被子倒頭睡下,順帶着踹了流楓一腳,語氣恢復了神氣“快走,不走踹你下去。”

    流楓無奈一笑,扯了扯略微有褶皺的袍子,坐到一邊去。

    雲千落用被子矇住雙眼,耳中聽到流楓一頁頁翻書的聲音,這才全然放鬆下來。眸子安心的合上,心上嘆了口氣。

    不多時,馬車停在凌王府門口,流楓放下書,鳳眸看向一團雪白下的一抹青絲,脣角輕勾,眸中似乎就只有這一小片天地,專爲容納她而設。

    緩緩站起身,流楓走到榻前,伸出手剛想抱起雲千落,便聽得被子一陣唏噓作響。

    雲千落拿開被子,一雙清眸淡淡的對上流楓的鳳眸。流楓一愣,嘴角不自覺掛起的笑意僵住。

    “明日我要起東賀。”

    馬車悄然無聲。留得本柔和的鳳眸突然極速凝聚着黑暗,如同龍捲風一般形成了深深的漩渦。輕輕淺淺的看着雲千落,卻如同將她綁在了眼中,一分一毫也逃脫不掉。

    雲千落微微嘆了口氣,她早就知道會這樣。坐起身推開被子,雲千落往後坐了坐,遠離流楓一些,擡起雙眸認真的又強調“我去是有正事。”

    流楓注視了雲千落半晌,慢慢直起身子,坐到了塌邊,一身雪白的衣袍順着他的腿服帖的蓋住腳面,留得面上一片雪白,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漠。

    “去東賀做什麼。”流楓聲音有些低沉喑啞。

    雲千落抿了抿雙脣,眉間不由得蹙起,她就怕流楓這副樣子,不打不罵,安安靜靜,一雙眼睛卻如同喫人一般,搞得壓力山大。

    “我答應過楚易,他幫我延遲你與程欣兒的婚事,作爲回報,我便讓他接管東賀的茶樓生意。我一直都想將茶樓開出去,你也這麼想過吧。”雲千落坐在牀榻上,耐心的與流楓解釋。

    流楓眸子動了動,輕輕眯了眯,雲霧散去了一分“必須去嗎?寧萱芙雪去也可以辦好。”

    “他們怎麼行,楚易幫了我們這麼大忙,爲了你我這點破事兒都被楚狸趕出宮中自立府門了,你知道他自小黏着楚狸,兩人從未這般過。我若是隻派他們去,未免太失誠意。”雲千落看着流楓,眸中的堅定顯而易見。

    流楓默了默,他也知道雲千落的話有道理,只是他一想到雲千落身在東賀,距離楚狸那樣近,他心中就着實不安。若到時候雲千落走了,在東賀他鞭長莫及,楚狸若是有什麼舉動,他顧不得雲千落可如何是好?

    “我陪你去。”流楓突然道。

    雲千落擡頭,愕然看着流楓,眉目間染上了怒意“你瘋了啊,這種事情怎麼能開玩笑。你現在被皇上器重,又要時刻關注鹽城那邊的軍隊,還要看顧京城的生意,這麼多事情,你哪兒能陪我去東賀。”

    “無妨,陪你總是有時間的。”流楓不爲所動站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乎又與從前沒有差別。

    “那也不行,你任務重,哪兒能因爲我耽誤。我去東賀就是見見楚易,一切商量好了便會來。而且我相中的地方不是東賀京城,所以我不去京城,見不到楚狸。”雲千落看得出流楓所擔心的,便不急不緩的解釋了一通。

    流楓微微點點頭,眸中有些許猶豫,似乎還在衡量。

    “不行,我還是陪你。”流楓突然搖頭。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孰輕孰重你怎麼就分不清,這麼久的努力你說放下就放下,未免也太把這些當兒戲了吧!”雲千落急了,這許久以來的努力就是讓流楓能插手朝政,在朝堂上有他的一席之地,並且將本來屬於他的江山,奪回來。

    可如今流楓爲了陪她,竟然說不管就不管,雲千落有些惱火,她是該高興還是憤怒,都被流楓整的沒頭沒腦。煩躁的撓撓頭,雲千落又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許去。”

    流楓擡眸看了看雲千落“回府吧,夜色下來了,收拾收拾就該休息了。”說罷站起身,作勢要去打開車門。

    “我說不許你去,你聽到沒有!”雲千落急急忙忙站起身,想起車廂不夠她站直,立刻縮了腦袋,坐回到榻上“流楓!”

    流楓聞言頓住腳步,回身淺淺看着雲千落,最終嘴邊多了一絲苦澀。雲千落一愣,面上的憤怒悄然褪去“流楓,你……”

    “錯過一次,別想我再錯過又一次。”流楓神色淡淡,打開車門,腳步優雅的走了出去。

    雲千落猶如打翻了五味雜陳,望着流楓一席雪白的身影,眸中有些許模糊。她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讓流楓這般忌諱,又記得那樣清楚。雲千落突然就不想反抗了,流楓的心情她雖然不能完全體會,但面對他那張與上輩子如出一轍的表情,她就再也怒不起來。

    雲千落走出車廂,曉月等在門口,見雲千落出來,立刻迎了上來“小姐,您和王爺又吵架了?”

    雲千落看了看流楓離開的方向,掛起淺笑搖搖頭“沒有,不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曉月聞言舒了口氣,卻又突然皺起眉頭,嘟着嘴巴衝雲千落抱怨“小姐,不是曉月多事,小姐隔三差五和王爺拌嘴吵架,你們沒什麼,我們這羣下人總是被你們呼來喝去的,次次都不討好。奴婢可不想你們吵架,殃及到奴婢。”曉月歪了歪頭,眸子亮了一分“況且王爺待小姐極好,小姐可不能總氣王爺啊。”

    雲千落翻了個白眼,擡手點了點曉月的頭“你個死丫頭,你是我婢女還是他婢女,怎麼就知道給他說好話。你說流楓對我好,難道我對他就不好了啊!”

    曉月見雲千落急眼,連忙點頭,而後又突然搖頭“小姐就是待王爺不好,每一次小姐和王爺吵架,王爺都茶飯不思,。奴婢方纔還聽見小姐要去東賀見三皇子,小姐,別怪曉月多嘴,既然王爺不想您去,您爲什麼非去不可,三皇子比王爺還重要嗎?”

    雲千落面上隱約的怒意閃現,盯着曉月半晌後,突然輕笑一聲,眉目展開,面上多了一絲清新。

    “有些事情和有些事情是不同的,就比如一條線,和另一條線,兩者從來不會相交。兩者都是線,但從來不會產生衝突。”雲千落回頭看向下歐“而流楓就是其中的一條線,至於剩下的那條線便是我生活的其他事情。其他的事情無論多繁雜,那條線有多粗多長,兩者也是互不干涉,不會相較。”

    擡頭看了看天,雲千落被夜色涼了一下,卻又突然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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