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看,遙遠而巍峨的雪山,平靜而廣袤的湖水,一望無際的公路,她漸漸沉默了。
她彷彿跟幾千公里以外的郭美麗一起,抵達了那片聖潔的土地。
久久凝視着一張郭美麗與藏民的合影,她被照片上的字吸引了目光。
“這些純樸的藏民,他們生活的地方如此簡陋,卻又過得這麼簡單快樂,就像草原上的青稞草,那麼積極向上的生長着。而我,生活在紙醉金迷的都市,可是我活夠了。”
隔着屏幕,她能感覺到郭美麗語氣中的悲涼與滄桑,這是生性張揚的郭美麗從沒表現過的無奈。在朋友面前,她永遠那麼率性那麼潑辣,可是她真實的內心裏,到底有多少痛楚和軟弱呢?
葉姿怔怔地看着手機,直到手術區的大門打開,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季蘭,誰是季蘭的家屬?”帶着口罩的護士探出頭來,沖走廊裏說。
“我是我是。”葉姿立刻站起身來,快步走了過去,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我阿姨怎麼樣了?”
護士打量了她幾眼,說:“手術做完了,挺順利的。病人還要在特護病房觀察48小時,度過危險期就沒事了。”
聽到護士的話,葉姿只覺得一顆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何歡挽住了她的手臂,替她一個勁向護士道謝:“謝謝,謝謝你們!”
護士又說了幾句注意事項,轉身走了。
何歡半扶半拉地把她拽到椅子上坐下:“這回好了,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葉姿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點頭。
替她把手機翻出來,何歡示意:“大家都惦記你呢,快通知大家這個好消息!”
葉姿拿着手機,好一會兒纔在朋友圈裏輸入了四個字。
“守得雲開見月明!”
……
在醫院裏忙活了大半天,今天葉姿回去的時間比往常晚。
在樓下看到黑漆漆的窗戶,她忐忑的心才放了下來,看來元野也沒回來。
可是知道他不在家,她的心裏又有點空落落的。
真是莫名其妙!
拖着疲憊的腳步走出電梯,她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伸手按下開關,燈亮了。她剛要彎腰脫鞋,眼角的餘光卻掃到沙發上有一個人影。
“誰?”
本能地擺出防禦的姿勢,葉姿氣沉丹田,一聲暴喝。
淺米色的布藝沙發上,元野靜靜地坐在那裏,看到她如臨大敵的姿勢,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
“怎麼,要打我?”低沉的聲音,帶着隱隱的戲謔,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腔調。
看清是他,葉姿鬆了口氣,一邊脫掉鞋子,一邊沒好氣地說:“不開燈,摸黑兒坐那兒幹嗎?想嚇死人啊?”
下意識地說完這句話,葉姿才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自從上次出走事件以後,兩個人的關係一直處在半僵持狀態,基本是各做各的事,誰也不影響誰,她覺得這樣纔是正常的工作狀態。
剛纔她的語氣好像有些過分……
爲了掩飾突如其來的沉默,葉姿伸手去拿圍裙:“您稍等,我現在去做飯。”
“不用了。”元野伸手掐滅了剛吸了一小半的煙,從沙發上站起身,“我們出去喫。”
我們?
葉姿拿圍裙的手僵在半空。
“這個……就不用麻煩了吧……”
經驗告訴她,跟元野一起出門肯定沒什麼好事。另一方面,她也怕這樣會打破她好不容易與元野維持的微妙關係。
所以,在聽到他的邀請時,她本能地就想拒絕。
看着她繃緊的小臉,元野忽然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跟我出去!”換了個說法,他的聲音又加了幾分不容拒絕的強硬。
說完,他徑直走出了門,用肢體語言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沒商量!
每次都是這樣。葉姿嘟呶着嘴,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
攤上大男子主義的上司還真是讓人傷不起。
算了,就當這是工作餐好了!
這麼一想,葉姿的心態端正多了。
車子在華燈初上的綠島市裏飛馳,看着元野熟稔地操縱着車子,七拐八拐地進了一條小衚衕,葉姿驚詫的表情越來越明顯。
他居然會帶她來這兒?
似乎是回答着她的問題,元野將車子一停,打開了車門:“下車吧。”
葉姿心情複雜地跟着他下了車。
小巷裏黑漆漆地,連路燈都沒有,葉姿一不留神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腳,差點兒摔了一跤。
身旁伸過一隻大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你不是從小在這兒長大的?”黑暗中,他的聲音帶着隱隱的笑意,“怎麼,不認識路了嗎?”
“我……”一時間,她竟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趕緊轉移了話題,“你怎麼來這兒了?”
“不是說了麼?喫飯。”說完,他已經向前走去,大手很自然地牽着她的。
她試了試,沒掙脫,索性也就放棄了。
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他,拐了個彎,目的地就到了。
“田阿姨,兩碗麻辣燙!”
元野似乎比她還熟,衝裏屋叫了一聲,拎了兩個馬紮,按她坐下。
沒想到他居然也會照顧人,葉姿再次覺得驚悚了。
看着西服革履的他,高高的身影坐在馬紮上,顯得格外彆扭。
“你……你不是不喜歡喫這個嗎?”想起上次他被辣得無比狼狽的模樣,葉姿小心翼翼地提出疑問。
“想換換口味。”輕描淡寫地回答着,元野似乎完全忘記了上次的慘狀。
好吧,這傢伙一向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她算是發現了,想要把事情簡單化,就是對他的話採取不反對不抵抗的合作態度。
很快麻辣燙就做好了,葉姿剛要去拿汽水,就被元野制止了。
“喝這個。”一邊說,他一邊不知道從哪兒拎出來一個小小的皮箱,撥了兩下密碼轉盤,打開了箱蓋。
裏面只放了一瓶孤零零的紅酒,只看那包裝,葉姿就知道這瓶紅酒價值不菲。
“這……合適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雷,她連說話都變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