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動作瞬間凝滯，大手停留在她腦袋上一動不動，似乎變成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藥桶。
他渾身緊繃，窩在他懷裏的葉姿當然立刻就感覺到了。
“怎麼了？”她擡起頭，一臉奇怪地看着他，“有什麼問題嗎？”
不就是說喫碗麪條嗎？她有什麼地方說錯了嗎？
看到小女人純潔無比的大眼睛，元野頓時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生生打斷那種旖旎的思緒，他動作粗魯地胡嚕了幾下她的頭髮：“沒事兒！”
看着他起身去了廚房，葉姿大惑不解地摸了摸被他揉過的腦袋。
真奇怪，莫非他的間歇性抽風又犯了？
……
葉姿的酒量真是不行，睡了一覺起來，頭還是有點兒疼。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她打開了臥室的門。
一股濃濃的煙味撲面而來，客廳裏滿是淡淡的煙霧，立刻把她殘餘的睡意驚散得一乾二淨。
着火了？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喊人：“元野！”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了他。
他還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頎長的身影坐在沙發上，宛如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看到茶几上那堆得如熱帶森林般密密麻麻的菸灰缸，葉姿大喫一驚。
這一屋子的煙，都是他抽的？
她幾步跑到他身邊，二話不說就把他手中的煙搶過來掐滅。
“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幾乎來不及思考，她滿臉的焦灼和擔憂，眼睛緊緊地盯着元野。
認識他這麼久，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一直就像一尊無所不能的神祗，彷彿什麼事都不會讓他擔憂煩心。
可是現在，他那明顯一夜沒睡的臉緊緊繃着，彷彿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直到看到她衝出來，他的俊顏也沒有一丁點兒鬆動的跡象。
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葉姿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他這是怎麼了？
即使他心情再不好再煩躁，可是每次看到她，他都會一下子變成輕鬆的表情。
痞痞的，邪邪的，壞壞的，雖然有時也會發火也會暴躁，可是卻從來不會像此刻這樣，一點兒表情都不給她。
即使被她強行搶走了正在抽的菸蒂，他也無動於衷。
“元野，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行麼？”葉姿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腦海裏有無數的壞念頭在打轉，卻又一個都不敢細想，“別讓我擔心，行不行？”
聽到她焦灼萬分的聲音，元野不由自主地抿緊了薄脣。
深邃的眼眸裏有着掩不住的疲憊和血絲，他緩緩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
“告訴我，你爲什麼來京都？”
他低沉的聲音彷彿一道炸雷，驚得她魂飛魄散。
她來了這麼久，他從來沒有問過她這個問題。
看着元野疏離冷淡的臉，她漸漸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一直擔心的那件事，真的發生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驚慌地看着四周，目光陡然落在茶几上的手機上。
元野順着她的視線望了過去，似乎是印證她無聲的猜測，他沉聲說：“昨天晚上你手機來了條信息。”
她喝醉了，手機落在了客廳裏，聽到她手機響，他看了一眼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所以呢？
葉姿不敢往下想，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元野拿起那隻粉粉的小手機，滑開了屏幕。
昨天晚上，她拍下杜楓的資料就去參加聚餐了，接下來喝多了酒，再回家，她的手機都沒有動過。
把杜楓的資料照片放在她面前，元野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冷酷：“這就是你要找的人？這就是你來京都的目的？”
所以那麼驕傲那麼倔強的她，肯放下自尊求他收留她，甚至不惜答應做他的女朋友，只是爲了得到一份戶籍科管理員的工作。
看着元野冷峻得陌生的臉，葉姿咬緊了嘴脣。
她能說什麼？
否認？事實就擺在他面前。
承認嗎？那她就要承認她只是在利用元野。
向他坦白？可是她能向元野說出真相嗎？元野怎麼可能讓她去殺人去報仇？
她只能怔怔地看着手機上那張漸漸黯淡下去的照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裏有種宛如刀絞的痛楚，從心底瀰漫到全身，她渾身冰涼，對於元野的問題，她無言以對。
看到她蒼白的小臉，元野彷彿忽然爆發了。
一把將她僵硬的身體扳過來，他幾近粗魯地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着自己，墨眸中的火焰似乎要將她整個兒吞噬。
感受到被他冷酷堅硬的手指，望着他銳利如冰刃的目光，葉姿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
“你認識她。”她艱難地開口，彷彿在陳述一件她最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你知道她是誰，對不對？”
迎着她掩不住痛楚卻還略帶期待的眼睛，元野的薄脣瞬間抿成了一條鋼線。
他當然認識杜楓，他比誰都熟悉杜楓！
元野沒有回答，相當於默認了。
葉姿眼中那希冀的光芒漸漸黯淡，嘴脣被牙齒咬得一片灰白。
從發現杜楓的身份開始，她就猜測元野和杜楓是認識的，現在元野的表情，將她最後一絲幻想也毀掉了。
握緊她肩膀的大手緩緩鬆開，元野轉過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又點了一根菸。
“你知道了多少？”冰涼的脣角迸出一句話，他神情疏離冷酷，一如她初見。
隔着嫋嫋的煙霧，葉姿望着元野，忽然覺得她從來都沒有認識過眼前這個男人。
他神祕的背景，他高貴的身份，對她來說從來都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她的心裏莫名生出一種抗拒。
“你呢，你又知道多少？”她緊緊盯着元野的眼睛，生怕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你應該比我知道得還早吧？”
若不是如此，他爲什麼會對這張照片如臨大敵？
她只是把杜楓的資料拍下來而已，元野爲什麼會這麼緊張？
她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她不願相信，卻又明擺在她眼前的事實。
元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很尖銳地問了另一句話：“你現在想怎麼樣？”
“我要找到她。”這一次，葉姿回答得很乾脆。
既然瞞不住，她就索性撕破了這層窗戶紙。
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看着她那張決絕的小臉，眼底燃燒着熊熊復仇的火焰，元野沉默了。
隱隱地，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腦海裏回憶着她來到京都以後的事，他回憶的越多，越是確定有什麼線索被自己漏掉了。
他以爲葉姿不想找到親生父母，所以遲遲不肯帶葉姿去見葉衡。而現在，葉姿卻忽然主動去找葉衡和杜楓的資料。
到底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想法呢？
大手不易察覺地攥緊，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說出了一句讓葉姿始料未及的話。
“好，我幫你安排。”
葉姿頓時愣住了。
他居然答應幫她？居然答應帶她去見杜楓？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等她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身體就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的身上滿是濃濃的煙味，聲音透着無可奈何，卻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但是你要答應我，在見到她之前，什麼都不要做。”
腦海裏嗡嗡地迴響着他的話，葉姿還處在震驚的狀態，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
“去洗洗吧。”大手放開了她，元野臉上的神情是她無法瞭解的複雜與落寞，“一會兒我送你去單位。”
看着她沉重的小臉，他抿緊了脣：“去收拾一下東西，這段時間，你不要去上班了。”
他的聲音是不容抗拒的嚴肅，葉姿沉默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
葉姿剛走進辦公樓，就被人急慌慌地拉住了。
“你還不知道吧？”是那個喜歡穿吊帶裙的女同事，她神祕兮兮地說，“賈科長被擼下去了！”
“啊？”她的心情還停留在元野說的話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估計那個女同事想到以後可以盡情地穿吊帶裙了，一臉掩不住的喜氣洋洋：“是真的！一早上咱們科都傳遍了，說他犯了事兒，直接被開除了！以後馬蓮就是咱們科長了……”
葉姿和她一起進了電梯，心不在焉地聽女同事說話。
她領教過元野的辦事速度，別說賈科長是被撤職，就算今早他被送進了火葬場，她都不會奇怪。
只不過，這一切跟她都沒什麼關係了。
直到下了電梯，一直喋喋不休滿臉興奮的女同事才發覺葉姿有點兒不對勁：“小葉，你怎麼了？聽到我說話了嗎？”
昨天晚上賈科長還對葉姿圖謀不軌呢，今天那老色狼被開除了，葉姿不是應該最開心麼，怎麼一直無動於衷呢？
把手放在辦公室門的把手上，葉姿沒有看那個女同事，低頭輕聲說：“我是來收拾東西的，以後我不會來上班了。”
“啊？爲什麼啊？”女同事臉上的喜色還沒有完全褪盡，聽到她的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好好的忽然就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