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你怎麼了？”鍾嵐珊聲音很小，抓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晃，“你沒事兒吧？”
現在她倆的位置換了，被擔心的人變成了葉姿。
“沒、沒什麼。”葉姿只覺得如坐鍼氈，她推開鍾嵐珊的手，竭力扭轉僵硬的身體，讓自己背對着門口。
雖然沒有看向杜楓，可是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杜楓的方向，她能聽見四周的人羣紛紛向杜楓和葉衡打着招呼，其中就有顧以秋熱情得過分的聲音。
葉姿一下子想到了什麼，腦海頓時轟得一下炸開了。
顧以秋一定會把她介紹給杜楓的。
想到這一點，她不由得攥緊了手指。
她不害怕杜楓，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還有葉衡，如果他們發現她就是葉衡失蹤多年的女兒，她該怎麼辦？
不，她不能被人發現，她更不想跟葉衡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相認！
“小姐，您的果汁。”服務生彬彬有禮的聲音，一下子將她拉回到現實。
顧不得身邊滿臉迷惑的鐘嵐珊，葉姿猛然從吧檯椅上跳下來，連話都沒有說一句，匆匆奔向了洗手間。
踩着細細的高跟鞋，她跑出了從未有過的速度。
將洗手間門砰地一聲關上，她衝到洗手檯前，將水龍頭打到最大，將冰涼的水撲在臉上。
她要冷靜，她不能讓怒火矇蔽了自己的理智，她要想想，怎麼才能利用這個機會！
一分鐘後，她擡起頭，看着纖塵不染的鏡子裏，自己那張溼淋淋的臉。
洗去了淡雅的妝容，她的臉色白得可怕，可是雙頰那裏卻像是點燃了兩把火，紅得嚇人。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盯着左眉間那顆嫣紅的胭脂痣，那裏彷彿是第三把火，燒得她兩眼發亮。
這麼多年過去了，葉衡不可能知道她現在長什麼樣子，可是杜楓知道。
還有這顆小小的胭脂痣，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想起了元菲。
心裏陡然有了主意，她從包裏掏出化妝盒打開，動作生澀卻速度飛快地化起妝來。
在腦海裏搜刮着元菲那天的模樣，她毫不吝惜地將濃墨般的眼影在臉上塗抹着，很快，一個黑白分明令人驚悚的妝容就出現在鏡子裏。
那顆如硃砂般的胭脂痣，已經徹底淹沒在黑暗的妝容裏。
緊急時刻，一個從來不朋克的女人，化出了一個最朋克的妝。
……
宴會廳裏，顧以秋正笑容滿面地和杜楓說着話。
“嫂子，您保養得真好，看起來越來越年輕了！”
杜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臉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對於顧以秋的熱忱，她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察覺到她的疏離，顧以秋的笑容有些發緊，可是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的熱情又高漲起來。
“你最近很忙吧？我還以爲你和葉老不會來呢！”
杜楓淡淡地笑了笑，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們還能不來麼？”
敏銳地聽出她語氣裏隱隱的指責，顧以秋不怒反笑，親熱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嫂子，你別怪我說話太重，我保證，一會兒你就該謝謝我了！”
可是她卻似乎很沉得住氣，沒有再往下問。
顧以秋笑眯眯地挽着她的胳膊，擡眼向人羣裏搜尋：“你等會兒啊，我讓你見一個人——”
她的聲音和笑容，在看到走過來的那個女人時，頓時如遭了雷擊般凝在了嘴邊。
這個女人穿着和葉姿一樣的裙子，拿着和葉姿一樣的手包，可是她的臉，卻完全被黑白兩色糊住了。
臉上不知道抹了多少層的白粉，眼圈四周全塗滿了黑色眼影，眉毛好像兩條黑乎乎的毛毛蟲，連嘴脣像是被惡搞了似的塗成了黑色。
這女人是誰？爲什麼穿着葉姿的衣服！
在顧以秋驚悚的眼神中，葉姿按捺住心頭的緊張，走到她們面前。
“伯母。”
直到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顧以秋纔回過神來。
看着那張從近處看更可怕的臉龐，她下意識地問：“你是小葉？”
葉姿眼睛看着顧以秋，餘光卻始終注意着杜楓的反應。
她的朋克妝似乎起到了預期的效果，杜楓沒有認出她來，看到她出現，除了眉毛不易察覺地皺了皺，還本能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跟她拉開距離。
葉姿鬆了口氣，衝顧以秋露出一個驚悚的笑容：“伯母，我妝花了，剛纔去補了一下。”
去補妝？
看着黑脣白牙的葉姿，顧以秋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這姑娘是不是把墨汁當成脣彩了？
她本想讓葉姿與杜楓見面，杜楓肯定立刻就會認出葉姿，到時候她就可以退居二線了。
可是事情居然發展到這個地步，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避開葉姿那張引人注目的臉，顧以秋硬着頭皮，對杜楓說道：“嫂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小野的女朋友。”
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葉姿衝杜楓點了點頭：“你好。”
沒想到，杜楓在聽到顧以秋的話以後，被驚走的目光又轉到了葉姿的身上。
“她是元野的女朋友？”杜楓的聲音似乎有些複雜的情緒，不像是喫驚，卻更像是質問。
顧以秋真心無奈了，她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啊！
事已至此，她滿肚子的話反倒說不出來了。
弄巧成拙，說的應該就是她吧！
杜楓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就轉到了葉姿身上。
她的眼神似乎帶了幾分慵懶，只有心思敏銳的葉姿才能察覺到，她眸底那意義不明的銳利光芒。
有那麼一刻，葉姿幾乎以爲她會穿透自己的重重妝容，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好半天，杜楓才慢慢地開口：“你看起來有點兒眼熟……”
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帶了幾分猶豫和不確定，葉姿的心卻像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暗暗捏緊了手指，她轉向了顧以秋：“伯母，我去拿飲料。”
說完，她也不看杜楓，轉身離開了。
或許只有她才知道，杜楓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女人，她不想再在她面前多停留一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