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會在元菲的面前出現，她上下課的路上，小區門口，大學校園裏，甚至元菲學院裏的新年聯歡會里也會見到他的身影，這個神出鬼沒的傢伙幾乎要把元菲和葉姿弄出蛇精病了。
每當一襲黑衣的他懷抱着一束紅玫瑰出現，就會引來不少人的注意，於是，元菲最近的關注度也跟着水漲船高。
唯一讓葉姿欣慰的是，元菲擁有着同齡人都沒有的粗壯神經，無論有多少人用八卦的眼神注意她，在她背後或者面前議論她，元菲總是目不斜視地走過，完全忽略所有人的視線，當然也包括邵錦程。
或許是她的恐嚇真的有了效果，邵錦程只是默默地出現，然後用炙熱的目光凝視着元菲一臉漠然地從自己面前路過，彷彿他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垃圾桶，而他再也沒有，或者不敢上前糾纏過元菲。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元菲的必經之路，然後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元菲走過，似乎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元菲，被自己的精誠所感動。
這麼尷尬的一幕，讓葉姿見識了無數次以後，終於從一開始的擔憂，到了現在的麻木和無視。
她在入職這麼久以後，工作任務即將迎來新的變動，這種變更期讓她分散了更多的注意力。
年底將至，一些到了年齡的同事將要退休，局裏早就有傳言說這回要有一輪大洗牌，估計不少新人會因此被提拔，所以最近京都市局裏的工作人員，從各科各室到具體的工作崗位，所有的人員都表現出空前高漲的工作熱情，就連保潔人員都沒例外。
不過葉姿對這個傳聞倒是表現得很平靜，她知道自己只是個應屆畢業生，能進京都市局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這次就算是提拔新人，肯定也沒她的份。
雖然有着這樣的心理準備，可是在同事們都卯足了勁兒工作的時候，她也不好偷懶，只好跟着加班加點的工作。
這天早上，她再次早早到了局裏。
揉着昨天晚上加班而累得痠痛不已的脖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覺得頭腦清醒點兒了。
其實她的工作說起來也不算難，作爲新人，這些日子來給她安排的工作其實就是整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卷宗，美其名曰熟悉工作。
看起來很枯燥無味的工作，她倒是覺得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這些真實的案例，比學校裏學到的那些要豐富多彩多了。
這麼想着，她再次燃起了工作的激情。
電梯門徐徐打開，裏面空無一人。
葉姿走了進去，按下了關門鍵，電梯門剛要關上，卻忽然又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這麼早，居然有人跟她一起上班？
等看清楚進來那人的長相，葉姿頓時一驚。
高挺的鼻樑，英氣的側顏，利落精幹的短髮，不是雷霆又是誰？
自從報到那天跟雷霆說過幾句話，葉姿只有在開大會的時候見過他幾次，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這次見了他，她不禁有點兒緊張。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要是連個招呼都不打，是不是顯得自己太沒禮貌了？
總不能裝作不認識他吧，他可是堂堂的局長！
想到這裏，葉姿只好清了清嗓子，語氣盡量平淡地打了個招呼：“雷局，早上好。”
雷霆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只是嗯了一聲。
見他沒有閒聊的意思，葉姿暗暗鬆了口氣。
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跟頂頭上司聊天，這也多虧了綠島那位王大志的福。
一口氣兒還沒等喘到底兒，就聽見電梯裏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是刑偵大隊那個新來的，姓葉是吧？”
葉姿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受寵若驚呢，還是應該略顯羞澀呢，不過每次她腦筋短路的時候，本能就會瞬間冒出來。
她露出一個喫驚的表情，飛快地擡頭看了雷霆一眼：“啊？你還記得我啊？”
雷霆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她，依舊保持着面向電梯門的姿勢，彷彿在通過不鏽鋼門上的折射光線，打量着葉姿那個模糊的身影。
“上次那個故意殺人未遂案的卷宗，是你發現異常的？”
葉姿愣了片刻，纔想起他問的是什麼事。
差不多在半個月之前，她在整理卷宗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案件，被害人的口供引起了她的注意，通過前後對比和研究，她覺得這個案件裏有幾處不符合邏輯的地方，就寫了一份報告交了上去。
不過這個報告交上去以後就沒了下文，她繼續研究其他的案件，幾乎差點兒忘了這件事了。
“嗯……是有這麼回事。”
這時電梯已經到了，看着緩緩開啓的電梯門，葉姿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去。
畢竟雷霆的話還沒說完，她就這麼走了似乎很不禮貌啊。
就在這時候，雷霆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你是葉衡的女兒？”
葉姿一驚，擡眼看向他，正好迎上雷霆的目光。
他側臉看着她，目光明亮，帶着一絲上位者專屬的犀利光芒，所有情緒彷彿都埋藏在他黑色的眼眸裏，看不出是喜還是怒。
葉姿垂下眼簾，輕輕地說了一個字：“是。”
在心裏，她不禁揣測着雷霆話語裏的意思。
她知道京都裏的權貴圈子錯綜複雜，雖然軍警分屬兩界，可是裏頭的彎彎繞繞太多了，一不留神就容易陷進去。
雷霆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卻不知道，葉衡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心裏打着小鼓，她能感覺到站在電梯裏的雷霆，正在用一種複雜莫測的目光打量着她，這感覺讓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電梯門開了許久，無人進出，又自動合攏了。
就在電梯要繼續上行的時候，雷霆忽然伸手按下了開門鍵。
“今天開始，你跟着隊裏出外勤吧。”
說完這句話，雷霆示意她可以走了。
葉姿還沒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回過神來，就懵懵懂懂地走出了電梯。
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她看着那片小小的屏幕不斷向上跳動着數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麼說，她以後可以跑外勤了？
再也不用面對那些枯燥無味的卷宗，她可以進行案件偵查，成爲一名真正的警察了？
一顆心噗通噗通跳着，葉姿驀然覺得，這個早晨無比地陽光燦爛。
……
“小葉，小葉！”
葉姿沒想到，上午剛剛交接完卷宗的整理工作，下午才上班就迎來了她的第一次外勤。
叫他的人是丁鵬，是個有着多年工作經驗的刑警，長着一張胖乎乎的圓臉，這時候他滿臉焦急，一邊拿警帽一邊叫着葉姿。
“金融街那邊有人鬧事，咱們趕緊過去！”
直到葉姿和幾個同事一起上了警車，才抽空兒問了一句：“什麼情況啊？”
丁鵬一邊催促着快點兒開車，一邊語速飛快地說着：“有人要跳樓自殺！”
葉姿有點兒懵，緊接着身旁一個同事提出了和她心裏一樣的疑問。
“是自殺還是鬧事啊？這種事兒不是應該由轄區派出所管嗎？”
不管是跳樓還是聚衆鬧事，都沒有重要到讓市局刑警隊出警的道理吧？
丁鵬無奈地嘆了口氣：“等到了就知道了！”
十幾分鍾後，警車停在了金融街的一處繁華地段，一下車，葉姿就明白了丁鵬的意思。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讓人仰望的時候都不由得眼睛直髮暈，藝術化的造型充滿了現代氣息，整層底商處只有一家公司，大門處掛着一個氣勢恢宏的招牌：玖天證券。
玖天，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了。
真沒想到，第一次出警，地盤兒竟然是元野的產業。
爲什麼一個普通的案子卻要由市局刑警隊出馬，也就有了答案。
她趕緊收回思緒，讓自己進入工作狀態。
這樓層至少有五六十層，也就是一百多米，要是從這兒的樓頂上跳下去，就算是塊石頭也會摔個粉身碎骨。
葉姿眯着大眼睛，在直插雲端的樓頂處搜尋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人影。
奇怪了，跳樓的人在哪裏啊？
就在這時候，一陣喧譁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喂喂，要跳了要跳了！”
“什麼事兒這麼想不開啊？”
她循聲望去，正好看見一大羣人正圍在門口指指點點，身邊的同事拉了她一把：“小葉，咱們過去吧。”
畢竟是第一次，葉姿有點兒緊張，整了整領口，向門口走去。
“我們是警察，讓一下，請讓一下！”丁鵬大聲喊着，從擁擠的人羣中撥開一條通路。
走到人羣裏頭，葉姿纔看到那個要跳樓的人。
丁鵬爲什麼說是有人鬧事，她也明白了。
眼前的一幕着實讓人哭笑不得，那個所謂跳樓的人，正坐在招牌後面，雙手緊緊攥着支撐招牌的鋼筋條，一條腿晃悠在半空中，距離地面絕對不超過五米。
從這個高度掉下來，葉姿懷疑他最多擦破點兒皮。
這叫跳樓？跳水也比這個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