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小魚再也沒有初次見面的活潑可愛，神情反而有些猙獰，她恨恨地盯着葉姿，牙齒卻把嘴脣咬得發白，顯然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看着那張倔強蒼白的臉，元野微微蹙眉，衝小安使了個眼色。
小安會意地點點頭，一把抓住了曼莎的頭髮，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倒在地。
“嗚――”曼莎猝不及防，雙手雙腳又都被牢牢捆着，根本動彈不得，只能臉朝地趴在地上，她使勁地扭動着，嗚嗚地喊着，卻根本改變不了自己這個屈辱狼狽的姿勢。
看到她這個樣子，小魚忍不住開口叫道：“別碰曼莎姐！”
一邊叫着，她一邊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曼莎撲了過去。
礙於雙手同樣被捆着，她只能用身體去拱，想幫曼莎翻個身。
可是才拱了一下，曼莎的長髮就被小安一把抓住，直接從地上提了起來，她被迫仰起臉，面對着元野，葉姿，還有痛苦不已的小魚。
汗水，淚水，將曼莎的臉糊得一塌糊塗，這麼近距離的看着，葉姿能看到她的左臉頰上還帶着深深的傷痕，即使是厚厚的粉底也遮蓋不住。
看着曼莎痛楚的表情，小魚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放開她！我說！”狠狠甩了甩頭，她強迫自己嚥下眼淚，擡頭直視着小安。
小安徵詢地看向元野，直到看到元野微微頜首，他才放開了手，曼莎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看了眼倒在地毯上的曼莎，小魚咬了咬嘴脣，擡頭看向葉姿。
雖然是跪坐在地上，可是她高高地揚着下巴，毫不示弱地迎着葉姿的目光，那神態，彷彿對葉姿充滿了仇恨。
“既然落到了你們手裏，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她似乎想竭力保持鎮定，可是聲音卻忍不住微微顫抖，顯然也是在強撐，“這都是我設計的，我讓雪莉勾引元野，如果成功了當然最好，我會直接帶你去看他們倆上牀的樣子！就算不成功，雪莉也會按照我教的話，讓你以爲她已經和元野上過牀了。可是沒想到啊，你居然那麼懦弱，就算是看到有女人從自己男朋友房間裏出來，竟然都一個字都不敢說！真是枉費了我這麼費心費力的幫你安排――”
小魚滔滔不絕的說着，彷彿恨不能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出來。
聽着她的話，葉姿的臉色漸漸蒼白。
她終於想起來爲什麼小魚會看着臉熟了。
她的確見過小魚，就在綠島中心醫院，元野的病房外面。
那一天，曼莎帶着助理，以探望元野的藉口，趾高氣揚地進了病房。
那時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曼莎身上，根本沒注意過那個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輕女孩。
她又怎麼能想到，這個只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竟然會給她設計這麼大的一個陷阱。
看到葉姿慘白的臉，小於充滿惡意地笑了。
就算是不能拆散元野和葉姿，她也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值得了。不爲別的，就爲此刻葉姿的表情。
這種變態的成功慾望促使着她，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這個被埋沒了多年的小助理，終於親自策劃導演出一場大戲，讓戲裏戲外的人都隨着她的計劃而波動着心情。
這種莫名的成就感，是她今生都從來沒有的。
“自從曼莎姐告訴我在機場看到了你，我就覺得機會來了。我跟着你去了波德申，讓圈裏的朋友打聽元野的行程，知道他入住東方酒店。我正愁不知道怎麼跟你搭訕，你居然那麼蠢還去抓小偷，我藉機找上你，隨隨便便編個藉口，你竟然就信了，哈哈哈……”
小於仰頭大笑，幾乎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是啊，在她的眼裏，葉姿的確是挺笨的。
因爲她不會理解一個人爲什麼會願意幫助陌生人，爲什麼願意見義勇爲去追小偷，爲什麼會不忍心拒絕一個陌生女孩的請求。她不懂得什麼叫善良，自然也就無法理解。
“我提前到了東方酒店，看到了那個男人，”她揚了揚下巴，看向蔡經理，“我聽他跟前臺說，如果華宇集團的人來了，讓他們直接去1909房，於是我找上了他，說我就是華宇集團派來的人，我把雪莉送進了房間，又去前臺等着華宇集團的人，對他們說元總取消了預約，然後就耐心地等着你上鉤……”
一步步，她自導自演，策劃得天衣無縫，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如果一定要說她有什麼紕漏的話，那就是她低估了元野。
至少，她讓葉姿親眼看到雪莉從元野的房間裏走出來，讓葉姿以爲雪莉真的和元野發生了什麼關係，這就足夠了。
那天她走了以後，躲在暗處聽着1909的動靜，可是除了鍾嵐珊的大嗓門嚷嚷，其餘的她什麼都沒聽見。
直到看到元野把葉姿抱進了房間，她還在走廊的拐角處興奮地幻想，房間裏會是怎麼樣一場激烈的爭執和吵鬧。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元野和葉姿同進同出，一起出門旅遊，一起喫飯逛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小於覺得很奇怪，轉念一想，或許葉姿貪圖元野的財富和權勢，即使親眼看到了男人出軌，也決定忍氣吞聲了。這個想法讓她有些失落，同時也讓她更加的輕視葉姿。
像這樣一個又蠢又笨，又輕信他人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跟她鬥？
可是還沒等她好好品嚐報復的快感，她和曼莎就被人抓走了，才知道雪莉早就已經供出了她們。
儘管她們捱了打，吃了虧，她仍然覺得很痛快，可以用這種方式報復元野和葉姿，她覺得值了。
要知道，他們可是高高在上的權貴人家，對她來說幾乎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她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助理，能改變他們的生活軌跡，能影響他們的感情波動，哪怕只是把他們拽得一個趔蹌，她都覺得興奮不已。
望着那張摻雜着興奮與激動的臉，葉姿的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她不知道曼莎和小於這些日子都經歷過了什麼，也無從猜測她們爲什麼出現在馬來西亞，她只是有些感慨，仇恨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量，居然能像陰魂一樣追隨着她們，即使過去了這麼久，即使付出了那麼多，卻依舊不改初衷。
恨讓她們改變了自己的性情，影響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放棄了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彷彿生命唯一剩下的目標，就是復仇。她們自以爲這是恩怨分明，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變成了仇恨的奴隸。
這樣的人，生活得會快樂嗎？
看着曼莎那張熟悉的臉，即使經過無數次整容和各種手段的疤痕處理，卻依然掩不住猙獰的傷口，葉姿嘆了口氣。
擡起頭，她看向元野，後者的目光一直默默地追隨着她的動作，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處決。
想了很久，葉姿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說她愚蠢也好，說她懦弱也好，她真的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曼莎和小於，她們只是在做她們自認爲正確的事情，別人的生活方式，她無從置喙，她現在只想好好維護她和元野的感情。
似乎沒想到她會就這麼放棄追究，元野的墨眸不由得微微眯緊了。
冰涼的視線掃過地上那三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他彷彿想到了什麼。
抿了抿薄脣，他沉聲吩咐道：“把她們帶走吧。”
目光轉向小安，他的語氣多了幾分冷森森的意味：“你知道該怎麼做。”
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小安不由得臉色一凜，恭聲答道：“是。”
不到一分鐘的工夫，小安，小張和蔡經理就把三個女人拖出了門，房間裏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葉姿的意識還停留在元野剛纔那句威脅感十足的話上，一時竟回不過神來。
元野那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把曼莎她們……“處理”掉？
好吧，葉姿得承認，是她警匪片看多了，對於這種暗示性的命令，她總是有一種強烈不安的預感。
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奇異的氣味，似乎是女人身上獨有的香水味，還有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人聞了就忍不住想起剛纔發生的事情，有些頭暈又有點兒噁心。
實在壓抑不住自己心裏的緊張情緒，葉姿捏緊手指，低頭看着腳下，小聲問道：“你把她們怎麼樣了？”
腳下的地毯上還帶着幾條淡淡的血痕，那是剛纔雪莉匍匐在她腳邊，哭着哀求她的時候留下的。
看到那些血，她就覺得觸目驚心。
不知什麼時候，元野已經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後。
伸手環住她的腰，他的動作輕柔無比，彷彿生怕碰疼了她似的。
“怎麼，是不是害怕了？”
身體靠着他堅實溫暖的胸膛，耳邊是他低沉溫和的聲音，她卻不禁打了個小小的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