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在現在這個流行快餐式戀愛的年代，能讓一個人等待兩年，已經算是真愛了吧。
葉姿實在不想說和元菲有關的消息，尤其是跟邵錦程。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講，她能感覺到邵錦程和元菲都在心裏惦記着彼此，可是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以後，他們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嗎？她不敢確定。
或許是察覺到了葉姿敷衍的態度，邵錦程不再說什麼了。
幾分鐘後，葉姿的手機響了，是元野的電話。
“我到了，你們出來吧，上門口那輛黑色的別克商務，牌照號京KJT917。”說完這句話，元野就收了線。
葉姿被他沒有溫度的聲音弄得有些緊張，她拿起手包，向邵錦程點點頭。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咖啡館，葉姿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了元野說的那輛車旁邊，拉開門上了車，邵錦程也跟了上來。
這是一輛外觀很低調的普通商務車，車窗上貼着一水兒的黑色反光貼膜，從外面往裏看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元野坐在駕駛位置上，看到他們上了車就直接鎖了車門，一言不發地駛離。
整個過程，葉姿覺得就像電視裏最近熱播的諜戰片，就差幾句接頭暗號了。
邵錦程一上車就窩在車門口那個單人座位上，連個招呼都沒打。
車子七拐八拐地鑽了幾條小巷，最後停在一片剛剛拆遷的平地上。
元野下了車，邵錦程也拉開車門走了下去，葉姿猶豫了片刻，隨之跟上。
誰知道邵錦程是安了什麼心，萬一他對元野有什麼不良企圖，她還能搭把手。
這麼想着，她跟得更加心安理得。
地面上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水泥石塊，還有亂七八糟的木板鋼筋之類的建築垃圾，葉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沒等她走幾步，元野就回身拉住了她的手。
這一幕挺怪異的，兩男一女在冬風蕭瑟的拆遷工地上漫步，元野和葉姿手牽着手，邵錦程卻形單影隻。
走到一處四周空曠的空地，元野終於停住了腳步。
把葉姿拉到跟前，他替她豎起大衣的兜帽，細心地幫她把圍巾繫好，才轉向了邵錦程。
“有什麼話，說吧。”
邵錦程默默地看着他的動作，忽然問出一句讓葉姿倍感意外的話。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跟鍾雪宜有關。”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就轉向了葉姿。
葉姿還沒從聽到這句話的震驚裏回過神來，就感覺到元野握緊了她的手。
“沒關係，說吧。”
兩個男人的對話看起來有些沒頭沒腦，但是葉姿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邵錦程不確定她是否知道鍾雪宜和元野的關係，所以擔心她在場會引起不便，而元野確鑿的語氣則是在告訴他，跟鍾雪宜有關也無所謂，讓他儘管直說。
想到這裏，她隱隱覺得事情好像真的很不妙。
本能地靠近了元野，她默不作聲，靜靜地聽着兩個男人的談話。
“鍾雪宜的公司有問題，她有很多項大宗合同都是跟境外的皮包公司簽訂的，沒有實際貨物交易，卻有大筆的境外匯款進入她名下的戶頭。這些外匯幾經周折，現在大部分都進入了A股的資本市場。”
不用說元野，連葉姿也聽明白了幾分。
這麼說，鍾雪宜的公司根本就是個幌子？她做的事情其實是在引進外匯熱錢，讓這些來歷不明的資金變成正規渠道的收入？
也就是說，鍾雪宜在做洗錢的勾當？
她看着元野，他的俊臉在寒風中彷彿雕刻的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怎麼知道的？”元野的聲音很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
邵錦程似乎有些不想說，但是這種表情只是在他臉上閃過一瞬間，很快就變成了坦然。
“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麼。我研發了一套軟件，爲了完善這個程序，我測試了京都絕大部分的企業數據庫。”沒有任何隱瞞，他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經過，“在測試到寶宜公司的時候，我注意到這個公司有着與其規模不相稱的高級防火牆，這種防禦系統的安全係數，我只在國家級別的網站裏遇到過。這讓我有些好奇，也起了好勝心，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專攻，我進入了寶宜公司的數據庫，發現了她在交易中做的手腳。”
寒風中，他擡眼看着元野，後者正眉頭緊蹙，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邵錦程繼續說道：“其實我最初的目的只是單純地爲了測試而已，進入寶宜公司的數據庫也沒想做任何改變，只是我看到了由你簽署的合同，所以纔會多了幾分注意，然後才發現了鍾雪宜的祕密。”
剛纔還侃侃而談的邵錦程，此刻卻變得有些結巴了。
元野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接着說。”
他低沉有力的聲音似乎給了邵錦程勇氣，他繼續說道：“這幾天，寶宜公司的資金賬戶顯示又接連到了幾筆境外匯款，每一筆都在幾千萬歐元以上，可是這次她卻沒有忙着轉移資金，而是開始註冊一家汽車貿易公司，還要認購國瑞汽車的股份。我看了新聞，知道你剛剛簽訂了一筆南美汽車出口貿易的合同，所以我擔心她是想針對你，或者想再次進軍A股市場，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恐怕都會對你造成影響。商業方面的事情我不懂，只是覺得應該提前通知你一聲。”
即使是邵錦程這樣不懂商業的人，也在寶宜公司的各種異狀中察覺到了不對，更何況是元野這樣的人。
聽着邵錦程的話，葉姿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冷。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鍾雪宜肯定在籌劃着什麼事情，而元野勢必是要受到牽連的。
當初是她提出來要元野幫助鍾雪宜的，現在看起來，她把元野變成了東郭先生。
有的人是不能同情的，甚至連伸手幫忙也不要幫，否則她就會像那條被救的蛇一樣，暖和過來就會反過來給救命恩人狠狠地咬上一口。
如果元野因爲幫助鍾雪宜，反而被鍾雪宜害了，她就真的百死莫贖了。
擡眼看着元野，元野正回望着她，深邃的眸子裏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似乎是看出來她的憂慮和焦灼，元野居然還對她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擡起頭看向邵錦程，他恢復了那副淡淡的神氣：“謝謝提醒，我會看着辦的。”
看他轉身要走，邵錦程有些着急了。
“元先生，你是不是還是不相信我？”他追上來幾步，情急中有些口不擇言，“我可以把那些資料複製給你看，我沒有騙你——”
回頭看了一眼邵錦程，元野的表情有些複雜。
走到他面前，元野頓了頓，擡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謝了。”
只有五個字，卻讓邵錦程百感交集。
這是男人才有的交流方式，拍拍他的肩膀，代表着對他的肯定和認可。
“別說謝這個字，這……是我欠你的。”
深深地望着元野，他的表情誠摯無比。
聽到他這句話，元野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再說什麼，帶着葉姿離開了。
有些話不必說，有些事也不必做，有些情，只能心領了。
……
這個晚上，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跟邵錦程分開以後，元野就直接去了公司。
知道他要打一場硬戰，葉姿不敢去打擾他，回單位捱到下班，又稀裏糊塗回了家，連晚飯都想不起來喫，一顆心都牽在元野身上。
他會怎麼做？首先應該會覈實邵錦程的消息吧，然後就應該是籌劃對策，接着還要付諸行動……
眼看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葉姿越來越如坐鍼氈。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喫晚飯，會不會太辛苦，今晚他肯定是要加班的，熬夜那麼累……
正胡思亂想着，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那一瞬間，她還以爲是元野的電話，幾乎是立刻撲到了茶几上，手忙腳亂地抄起手機，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接起了電話。
“喂，元野——”
直到聽到電話裏傳來一個明顯不悅的聲音，她才意識到是自己叫錯人了。
“是葉姿嗎？”顧以秋的聲音有些盛氣凌人，在聽到她叫出元野的名字以後，顯得更加不高興了，“你都多大個人了，接個電話還慌慌張張的！”
她開口就是教訓，讓葉姿的情緒頓時低落了下去。
可電話那邊是自己未來婆婆，她哪敢出言頂撞。
“噢，是伯母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清楚。”
支支吾吾地道着歉，葉姿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這都快晚上十點鐘了，顧以秋給她打電話幹什麼？
這個疑惑繞在她心頭，卻絕不敢從她嘴裏問出來。
顧以秋正憋着氣挑她的詞刺兒呢，要是她敢問對方打電話幹什麼，顧以秋肯定會生氣地大吼回來，她可不想沒事招惹這位難伺候的準婆婆。
真是，做人難，做一個女人更難，做一個不被婆婆待見的兒媳婦，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