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警察交換了一下眼色，再看向葉姿，眼神裏又多了一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葉姿同志，四點到四點半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葉姿覺得心越來越沉，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有元野一直堅定地站在她身邊，她恐怕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我在元家，和伯母聊天。”
“你們是不是聊得不愉快？爲什麼你只停留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
“局裏給我打電話，說有事讓我回去一趟，所以我纔會離開的。”
警察的聲音一成不變的冷漠，繼續問道：“在元家停留的半個小時，你除了與元夫人聊天，還做了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做。”葉姿覺得自己快受不了了，眼淚隨時可能奪眶而出，她一直強自忍耐着，“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去給伯母送檢查報告……”
“有人能給你作證嗎？”
葉姿語塞了。
她還記得顧以秋說的話，保姆去買菜了，在出事的時候，元家只有顧以秋一個人。
“當時……家裏只有伯母一個人。”
“我們已經詢問過醫生了，元夫人目前處於昏迷中，無法爲我們提供證詞。而且我們做了一些調查，據說你和元夫人的婆媳關係一直不是很融洽……”
葉姿覺得眼前的世界彷彿在旋轉，她快要昏倒了。
感覺到她不住顫抖的身體，元野再也忍不住了，厲聲打斷了警察的話：“夠了！你們別再問了！葉姿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沉默了片刻，一個警察開口說道：“元先生，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也希望葉姿同志能說出實情。”
“這就是實情！”葉姿情緒激動，忍不住衝口而出，“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爲什麼要害伯母？她是我的婆婆，也是我的親人啊！”
她幾乎聲嘶力竭地喊着，可是看兩個警察的表情，顯然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
是啊，婆媳關係從來都是最不好相處的，也是最容易產生矛盾的，別說是他們，就算是葉姿自己，也見過不少婆媳之間有矛盾而引起的各種爭端，甚至包括人身傷害。
再說之前顧以秋曾經那麼強烈地反對她和元野的婚事，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現在顧以秋出了事，葉姿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元野攬住葉姿顫抖的肩膀，沉聲說道：“你們懷疑這件事是葉姿做的，有證據嗎？”
兩個警察再次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頓了頓，說：“第一，現場發現的SE—FAE成分，與市局裏證物處的炸藥成分是一樣的，雖然進一步分析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很有可能是同一批次的產品；第二，市局證物處存放裏的SE—FAE炸藥數量，與當初收繳時候報的數目不符，缺失的那一部分正好相當於元家這場爆炸的炸藥當量，葉姿同志，這件事情是由你經手的，難道你要告訴我們，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世界上哪裏有這麼巧的事，這整件事情一環扣一環，竟然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葉姿。
警察說的話，讓葉姿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收繳上來的炸藥與存放在市局裏的數目不符？這怎麼可能？她分明記得自己是嚴格按照流程來歸檔報數的，怎麼會缺少一部分？
“不會……我沒有做過，不是我……”她語無倫次地說着，雙腳再也支撐不住，慢慢滑落在座位上。
元野扶着她坐下，望着她的雙眸滿是心疼，隨即冷冷地看向那兩個警察。
“我妻子身子不適，今天沒法再回答你們的問題了。”
“可是……”一個警察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另一個拉住了。
元野既然這麼說了，肯定是不會繼續再讓他們詢問下去了。
“既然這樣，我們今天就不問了。”警察合上了手中的記錄本，面無表情地盯着葉姿，“不過我們要通知你，在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之前，請你不要離開京都，隨時等候傳訊。”
“傳訊？”元野早已忍無可忍，怒道，“你們把她當犯人了嗎？我告訴你們，這件事不是她做的，絕對不是！別在她身上浪費你們的時間了，趕緊去找真兇！”
兩個警察面色不虞，似乎對元野的話持有反對意見，可是礙於元野的凌厲語氣卻不敢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葉姿一臉疲憊地撐着頭，滿腦子亂糟糟的思緒卻怎麼也理不清。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忽然就成了犯罪嫌疑人。
她竭力想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怎麼也找不出來。
一切發生的這麼突然，她猝不及防，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就在這時候，她的身邊響起一個沒有溫度的聲音。
“真的是你嗎？”
葉姿詫異地睜開眼睛，正好碰上了元菲那雙懷疑的目光。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元菲，神情疏離冷漠，看向她的樣子帶着隱隱的警惕和猜疑。
“菲菲……”
這一刻，她覺得心痛如絞。
她可以忍受陌生人的盤問和追詢，可是當最信任最親密的朋友也向她投來不信任的目光時，她覺得那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劍，一下子刺穿了她脆弱不堪的身體。
還沒等她說出什麼來，身邊的元野就冷聲怒道：“菲菲，你在說什麼？難道你也懷疑葉姿嗎？”
元菲沒有說話，但是那冷淡的表情已經表情了她的態度，也更加激怒了元野。
“你腦子進水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他低沉的聲音夾雜着濃濃的怒氣，在空寂的走廊裏迴盪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那個電話，或許她早就被炸死了！”
元菲沒看元野，眼睛死死盯着對面的牆角，脣縫裏逸出一句冷冰冰的話。
“誰知道她那個電話是不是提前設計好的？”
“你說什麼？”元野徹底怒了，他此刻的聲音幾乎是在咆哮，“你認識葉姿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不瞭解她嗎？她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嗎？”
元菲倏地站了起來，毫不示弱地頂撞着元野：“我以爲我瞭解，可是我現在覺得我根本就不瞭解她！那兩個警察的話你也聽見了，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轉向葉姿，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件事真的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嗎？那個炸藥你怎麼解釋？爲什麼你經手的炸藥，跟炸傷我媽的炸藥是一樣的？爲什麼你要把我支走？爲什麼你正好在那個時間離開我家？”
“閉嘴！”元野俊眉緊蹙，怒容滿面地打斷了她的話，此刻他就像是一隻暴怒的雄獅，誰敢傷害和懷疑葉姿，他就會毫不留情地還擊，“葉姿逃過一劫，你應該替她覺得慶幸！你是想讓她跟媽一樣，躺在牀上生死不知嗎？”
元菲的性子是一開了口就絕不會退縮的，她往前走了幾步，直直地指着葉姿，大聲說道：“二嫂，你敢說這件事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嗎？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也能理解你，畢竟媽之前的確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因爲大哥和鍾雪宜，她對你始終有成見，可是她現在真的知道自己以前不對了呀，還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對她做出這種事……”
葉姿緊緊抓着頭髮，元菲的每一句話都像釘子，狠狠地紮在她的身上，刺得她遍體鱗傷。
“夠了！”元野將元菲一把推開，把葉姿抱在懷裏，雙眸噴出熊熊的怒火，“滾！我沒你這個妹妹！”
元菲捂着被打的肩膀，不敢置信地盯着元野。
“二哥，媽現在變成了這樣，難道我連問問她的權力都沒有嗎？你的理智哪去了？還是你只護着你老婆，連自己的親媽都不管了？媽說的沒錯，你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葉姿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哭着說道：“別再說了，求求你們，別再說了！”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這種尖銳的疼痛讓她竭力保持着冷靜和清醒。
“元野，你別再跟菲菲吵了。”她抓着元野的手，聲音虛弱而無力，“伯母傷得那麼厲害，她也是太着急了，所以纔會懷疑我……”
她說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再也支撐不住，馬上就要昏倒在地上了。
“送我回家，我……我想休息一下……”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她扶着元野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身來。
元菲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元野一記冷酷凌厲的眼刀給逼了回去。
此刻的葉姿就隨時隨地都會倒下，任何一點兒刺激都有可能是那最後一根稻草。
在這種情況下，元野的決定是對的。
什麼也不要跟她說，什麼也不要問她，讓她安安靜靜地回家，好好睡一覺。
葉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了醫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她想集中注意力尋找線索，可是卻越想越亂，越想越是頭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