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的嘶吼彷彿隱約從龍頭刻中傳來,漸漸弱不可聞,直到再也聽不見,而此時,一絲紅色虛影也牢牢被牢牢銘刻在龍頭刻刀身之上,融進了裏面的印痕之中。
我現在終於相信了秦九爺之前說的:龍頭刻在我先輩手中飲盡了無數的屍身厲鬼,那刻刀上一道道縱橫交錯數不清的印痕,分明就是封印的一個個厲鬼。
“陽刻經世,陰刻拘魂。”
我看着手中的龍頭刻,喃喃自語着這句老爺子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囡囡此時也恢復了神志,但似乎很是虛弱,閃身鑽到了我腰身的布娃娃之中後再沒有出來。
我放眼望去,周圍的景色終於恢復了正常,雖還是一副破敗的模樣,但卻沒了之前的陰森氣氛。
順着記憶中的路,我來到了四寧小區大門前,看到了一個獨眼的老人和一個身着黑色披風的中年男子。
對峙着的兩人正是秦九爺跟曲慧寧的父親,曲昆。
而從兩人渾身遍佈的傷口來看,顯然是交手有了一段時間了。
似是察覺到了我這邊的動靜,兩人不約而同的望了過來。
秦九爺咳出了一口鮮血,欣慰地說:“不錯,不錯,九爺沒有看錯你。”
“九爺你沒事吧?”
我急切問道。
“不打緊不打緊,你先別過來。之前因爲一直擔心你的情況,有所分心,現在看你九爺怎麼收拾這個惡事做盡的畜生。”
秦九爺自顧站定,渾身的氣勢彷彿突然拔高了一層。
曲昆臉色卻是很是蒼白,聲色俱厲的問我:“寧兒哪?我家寧兒哪?”
“你說的是你那個早該打入十八層地獄的畜生不如的女兒啊?在這裏面那。”
我揚了揚手中仍泛有一絲血色的龍頭刻。
“劉家的龍頭刻?陰刻拘魂,再難入輪迴。小畜生爾敢!”曲昆一大口鮮血噴出了老遠,竟然不管眼前的秦九爺,直直向我衝了過來。
“哼,至今還沒有人敢不把九爺放在眼裏的,找死。”
秦九爺右手併成劍指,嘴角輕呼:“山有魂兮,地有神兮。山鬼地靈,聽吾號令,殺。”
頓時只見兩道虛影閃過,曲昆胸腹間被穿過兩個大洞,兀自倒在地上,留着泊泊的鮮血,再沒有起來。
而後,一道跟曲昆一模一樣的魂體剛剛出現,也被這兩道虛影絞殺消散。
我跟隨秦九爺一起上前查探,發現他的確是死透了。
秦九爺嘆了口氣:“想曲昆也是上一輩的驚才絕豔之人,湘西趕屍再結合他自己對魂道的鑽研,創下這驚世駭俗的煉魂術。”
“只是他不走正道,用煉魂術爲她本已該遣入地獄的女兒重塑肉身,逆天改魂,做下這種種惡事,才落的這身死魂消的下場。”
我回身看了看噴水池中漸漸開始淡下去的血色說道:“九爺不必傷懷,他們父女罪有應得,這天下多死幾個這樣喪心病況的惡人,就會有更多的好人免受傷害。”
秦九爺點點頭,拍了拍我肩膀:“我這一是對此事有點感懷,畢竟跟趕屍家老一輩還是交情不錯的;二那是對你一個警醒,如果有一天,你掌握了強大的力量後,卻不走正道,我定會像今天一樣。”
“記住,這個世界上,邪惡唯一能戰勝正義的理由,便是善良的人們無所作爲。”
“我定恪守心中正義,散盡人間不平事。”我堅定地回視着秦九爺凌厲的目光。
“好,記住你說的話。”秦九爺撫平了身上有些凌亂的衣襬,大步走了出去。
我緊緊跟上前去,拉了拉秦九爺衣袖:“九爺,此間事了,我們不需要再做點別的,就放任這裏面的血屍污穢不管嗎?”
秦九爺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這個世界,比你所認知的,要複雜的多,後面的事情跟我們就沒有關係了,走吧,回去了。”
“哦!”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回身看了看身後在午間的陽光照射下,彷彿有了一絲生氣的四寧小區,跟了上去。
“好消息,好消息,劉氏文玩重新開張了,新老顧客快來瞧瞧看看啊,凡進店顧客均可獲得精美把件一份……”
店門口的大喇叭一遍遍播放着早已錄製好的廣告詞,我甩了甩手,緩解了下手中的痠痛。
曲慧寧之事終了之後,我家的文玩店重新裝修一番後,就繼續開了起來。
裝修完之後,秦九爺便跟我說,文玩店前遭火劫,又時有厲鬼叨擾,需多多增加店裏客流,以衝散店中的煞氣。
所以雖然文玩不是百姓的剛需,但聽到只要進店就能得到禮品的情況下,重新開張這小半個月可算是把我累壞了。
有些人是湊個熱鬧,有些人是多少明白點東西,所以文玩店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冷清模樣,竟然每天都有不少的客流。
這樣的生活雖然是挺累的,但是我發現自己靈刻的水平在這逐漸的磨功夫下,一點點的提高着,這讓我挺高興的。
而秦九爺呢,每天在門口收錢的那個獨眼老人就是,錢收的差不多了,就去前面那個手工酒坊那裏打一壺好酒,繼續回來喝酒收錢。
“劉嶽,下一單,前街張老漢羅漢靈刻一枚。”
“好勒,九爺,我聽到了。”
我拿起龍頭刻認真雕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羅漢模樣的靈刻便被我雕好遞給了面前的一個老年人。
“張大爺,人家都是求觀音什麼的,你求羅漢是?”
我一邊把靈刻拿過去,一邊問道。
“嘿嘿,這不是聽說求羅漢可以抱孫子嗎,我給我家兒媳婦求一個。”
張老漢憨笑着走出了店外。
我撓了撓頭:“求羅漢可以抱孫子,這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秦九爺抿了一口酒,眯了我一眼:“信與不信,自在由心啊。你這孩子也別瞎嘀咕了,老實雕你的靈刻去。”
秦九爺揚了揚手中的一疊收據,我知道,那都是應承人家,付好定金但我還沒雕好的靈刻單據。
“哦不,獸人永不爲奴!”
“啪!”
秦九爺一巴掌拍在我腦門:“別發神經,趕緊幹活去。”
我看了看外面的來往的人羣:自由離我越來越遠,我要看大海,我要看藍天……
只是好漢不喫眼前虧,看着一直拿獨眼狠狠瞪着我的秦九爺,我乖乖拿起了龍頭刻繼續刻了起來。
店裏的生意好了起來,我自然是挺開心的,畢竟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的話,我們老劉家一直不溫不火的文玩店就要在我手上發揚光大了起來。
但有一個麻煩的地方就是:文玩店面積有點狹小,除了外面的店面,裏面只有一個小隔間可以放個牀在我累的時候可以休息一會兒。
而如今隨着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買普通文玩,手把件的人和專門來求靈刻的人,就混雜在了一起。
忙的時候,整個店裏亂哄哄的就跟菜市場一樣,而請靈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喧鬧,所請之靈一有個情緒波動,就很長時間內就再難以請來了。
所以這才造成了這段時間來,我擠壓了那麼多沒刻好的靈刻。
我把情況跟秦九爺說了下,想按着他上次的想法,單開一家專門做陰刻生意的店,九爺也欣然同意。
想到就做,上次那個燒我文玩店的富二代,賠我的錢還剩一百多萬,再加上店裏的積蓄,足夠我再開一家店了。
找店面,聯繫貨源,很快,在臨近一條街不遠的地方,一間古色古香,外表是販賣收購古董,其實是專門承接陰刻生意的古董店就此開了起來。
店門口鑲金的牌匾上,‘劉氏古董’四個字澤澤生輝,我不禁一次又一次向秦九爺吐槽着這簡單的店名,好歹是一家古董店,也起個高端大氣的店名啊。
秦九爺卻告訴我:“簡單的就是最大氣的,牌匾中有你劉氏自家的印痕,再說就劉氏這個名號,懂的人自然是明白它其中蘊藏的份量。”
面對秦九爺這個解釋,我也是無話可說,難道我能自己承認自己劉家沒啥名氣嗎?
就在古董店剛開業的傍晚,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一看,原來是我家老爺子。
“喂,劉嶽你這個混小子有多久沒跟老爺子彙報工作了,是不是皮癢癢了啊?聽你九爺說你最近新開了個專做陰刻生意的古董店啊,有出息,要好好幹啊……”
老爺子自電話接通之後,就大着嗓門一直在電話那頭叮囑着,我竟然不怎麼插的上嘴。
半個小時之後。
“我跟你說啊,在外面要好好聽你九爺的話知道不?少惹是非……”
又是一番叮嚀。
“好啦,好啦,老爺子你也保重身體,越老越羅嗦了,我都不是個小孩子啦。”
……
許久之後,掛掉電話。
我嘴上說着老爺子羅嗦,其實我知道老爺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在長輩眼中,我們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需要被他們用心去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