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中年人收回右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重重的嘆了口氣:“小夥子別來無恙啊,我們又見面了。”
“姜伯伯,好久不見。”
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正是我之前調查蘇媚音昏迷之事的時候,順着李青青所說的情況,查到紅科建材姜家的時候,姜昆的父親姜衛國。
雖然當時因爲誤會我跟姜昆之死有關聯,被姜衛國關進姜昆的靈堂裏軟禁了半天。
但之後秦九爺趕到,姜衛國不得已下把我放了出去。
而今他又找到我的店裏,我也不知道所爲何事。
“是啊,是挺久的,我家坤兒墳頭上的青草都冒出了一茬了。”
姜衛國語氣平淡,卻隱藏着深切的悲傷。
“那個姜伯伯,你家小公子被殺之事,真的跟我沒關係。”
我心頭有些不爽,要不是看在秦九爺之前跟我交代過,這姜衛國跟他有幾份善緣的份上,早把他請出去了。
這大清早的,來我店裏做了半天姿態,就跟我說這個?莫非還是以爲姜坤之死是因爲我的關係,來兌現他上次說過的話,來讓我跟他家坤兒陪葬?
我已經在心裏把他想說的話補充出來了:“劉嶽啊,我家坤兒墳頭的青草都冒的老高了,我怕他一個人在下面待的寂寞啊,要不你去陪陪他吧!”
接着他肯定會從身上拿出一把手槍,頂在我的腦門,按下扳機,邪惡的笑道:“去陪我的坤兒吧!”
“砰”的一聲響,我腦門便多出了一個拇指粗細的洞口,然後留戀的跟這個世界說了拜拜,倒在了血泊中。
姜衛國迅速逃逸,而店中只剩下韓紫瑩在這裏瑟瑟發抖,大呼小叫。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瞎想的,自從姜衛國不分青紅皁白把我關在靈堂之後,我已經給他打上了惡人的標籤。叫他幾聲姜伯伯,直到現在都是看在秦九爺的面子上。
“噗通”
只是我沒等我把腦子裏的故事想完,姜衛國便放下了之前端着的架子,雙膝着地,重重的跪在了我的面前。
“姜伯伯,你這是?”
我一臉錯愕,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姜衛國,但他怎麼都不肯起來。
“我說岳哥,你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
我白了一眼湊過來添亂的韓紫瑩,無奈蹲下身子,對着仍舊跪在地上
的姜衛國說道:“你這個到底什麼事啊,你總得跟我說說。你一直跪着,會折我壽的啊。”
“劉大師,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兒子的命啊。”
姜衛國老淚縱橫,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的右腿。
“這個…”
我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姜伯伯,這人死如燈滅,是斷不能復生的。對於小公子的死,我也是深表遺憾,但除了節哀,也做不了什麼了。”
姜衛國放聲大哭,哽咽的說道:“我要大師幫我救的,是我的大兒子姜蘇。”
“劉大師求你了,我家一共就這兩個孩子,小兒子沒了,如今大兒子如果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他們泉下的母親啊,老頭子我也死了去陪他們母子得了。”
聽他說道這裏,我才明白自己之前是誤會了,姜衛國並不是因爲姜坤之死來尋我報復的,而是真有所求。
好說歹說之下,姜衛國才接過了我遞過去的餐巾紙,擦乾淨身上的污穢之後,坐在椅子上慢慢開始說了起來。
“小兒初喪,警方之後說是死於心臟衰竭,便此作罷。而大兒子眼見着我整天悶悶不樂,借酒消愁,便跟他談了三年的女朋友一商量,把本是今年年時的婚期提前到了國慶節。”
姜衛國接過了韓紫瑩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似乎是在平復着自己的情緒。
“姜大公子一片孝心,爲了你開心也算是費力了。再說婚期提前到國慶也沒什麼不好啊,與國同慶,有什麼不好的呢?”
我心裏有些疑惑,便提了出來。
“哎”
姜衛國嘆了口氣,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其實我之前跟老大提了一門親事的,他卻不同意。他三年前從外面找了一個女孩帶了回來,說那女孩纔是他的真愛,說他不會因爲家人的安排就捨棄自己的幸福。
眼見老大如此決絕,作爲老人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退掉了之前那門親事。而他之後談的那女孩,我覺得雖然長的漂亮,爲人乖巧,對老人也孝順。但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她的時候,我總感覺不舒服。”
韓紫瑩並沒有走開,而是搬了個小板凳,安靜的在旁邊聽。
我見姜衛國沒有介意,便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前面姜衛國說的不知道哪句話觸到了這姑娘的神經,她插口了一句。
“那倒也不是,雖然我年紀大了些,但也還沒那麼封建。”
我擺了擺手,止住了韓紫瑩繼續想說的話:“姜伯伯,你繼續說吧。”
“雖然心底裏不同意,但眼見孩子自己喜歡,我倒也沒再說什麼。兩年前的一天,我便想着他們認識時間也有一年了.
要不先把親定了,我也省心。只是等問起女方家長的時候,她說她是個孤兒,從小便沒了爹孃,在孤兒院長大。我想這也沒什麼,以後進了姜家的門,把她當親閨女對待便是。”
姜衛國頓了一頓,之前有些平緩的臉色此時又變的悲痛起來,他撫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痛苦的說道:“我悔啊,我當初真的不應該答應他們在一起的,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啊。”
我連忙遞過桌邊的餐巾紙:“慢慢說,慢慢說,別激動,事情說清楚了,我才能出手幫你是不?”
“劉大師,你答應幫我了?你剛說你答應了的,我孩子有救了,有救了…”
姜衛國不知爲何,精神有些錯亂,此時竟一直唸叨着這句話,再沒說其它。
我跟韓紫瑩安慰了許久,都沒啥效果。
之後韓紫瑩眼睛一亮,自裏間拿出了老爺子帶給我的,我珍藏了好久都沒捨得喝的野山茶,泡了一杯新茶端了過去,放在了姜衛國的面前。
撲鼻的茶香悠悠飄蕩着,姜衛國突然精神就回轉了回來,一臉陶醉的嗅着茶香,也顧不得燙嘴,美美的喝了一大口,讚了一聲“好茶!”
“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
姜衛國搖頭晃腦間,喝着山茶竟然唱起了小曲。
韓紫瑩“噗”的一聲笑了起來,顯然沒料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我揮手把韓紫瑩趕到一邊,在姜衛國面前招了招手:“姜伯伯,咱一會兒再喝茶唱曲好不?我們先來說說你兒子。”
“哇…,我兒子他慘啊!”
姜衛國嘴裏還有口茶沒有嚥下去,此刻聽到我說他的兒子,“哇”的一聲便哭了開去,冒着熱氣的茶水灑了他一身。
靜靜的等了一會兒,姜衛國擡起了頭,有些疑惑的問道:“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看着眼前的姜衛國,再回想着之前去北侖精神病院的時候,在後花園所看到的那些精神病人,我覺得此刻的他倒是跟他們一樣,很是相像。
“你剛說到你大兒子跟他女朋友定婚了。”
我輕聲提醒道。
“對,對,說到訂婚了。”
姜衛國此時好像又恢復了正常,他拿過了韓紫瑩遞過來的毛巾,把身上的茶污細心的擦了一遍,然後遞迴了毛巾繼續說着。
“就在我大兒子定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席間來了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
聽到算命先生這四個字,我莫名想到了背後暗算於我,在黃花魂界,搶去秦九爺等人都非常看重的黑色雨傘的,那個算命少年。
“對,就是一個算命先生。”
姜衛國確認下一下,着重加強了“算命先生”這四個字的語氣。
“當時爲了圖個氣氛,我想着這算命的最多也就是個騙喫騙喝的,便把他請到了臺上,想讓他說幾句好話。”
“他說什麼了?”
因爲算命先生這四個字觸碰到了我的神經,我也是有些急切的問了起來。
“添茶。”
姜衛國看了看桌上快要喝空的茶水,我趕忙端過了熱茶給他添滿。
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熱茶,姜衛國捂着胸口,渾身顫抖着:“那算命先生他上臺之後,只說了一句話…”
又喝了幾口熱茶,似乎是在祛除着身上的寒意。
“非親非人,迎之大凶;如若不聽,滿門不幸。”
“那算命先生說完之後,便走下臺子只顧喫喝了起來,當日是我大兒子大喜之日,我怎麼氣的過去,當時便着人把他亂棍趕了出去。”
姜衛國說完之後又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我悔不當初啊,我真應該聽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