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就站在街邊的花圃邊上,溫煦的笑着,依舊如我開始見他第一面那樣,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站在那裏,雖然跟我隔了一條街的距離,中間還有那麼大的雨幕,但我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我的。
我看見他嘴角動着,似乎是在說什麼東西。
“病人,準備好了嗎?我會抓到你的。”我仔細辨認,終於是發現了他所說的話。
我不知道剛纔那兩個在搗亂的男子是不是陳白派過來給自己找樂子的,也不知道他爲什麼一直把我歸類於病人,說要把我抓走,但我知道這陳白已經跟我結下了不可化解的樑子。
“小瑩,王騰,我會爲你們報仇的。”
我站起身子拉開店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夾雜着清冷的雨滴擊在我臉上,我睜眼看去,卻發現剛纔站在花圃邊上的陳白已經不見了蹤影。
“哼,裝神弄鬼藏頭露尾的,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就進去找你。”
我踏步正欲前行,卻發現自己的衣襟被人拉住。
“有事嗎?”
我扭過頭去,卻發現拉住我衣襟的是剛纔那個女侍應生。
我以爲她還需要什麼幫助,想着若是不耽誤我的行程,出手幫忙一番倒也沒什麼問題,反正那陳白已經發現了我,早去晚去都是一個樣,也不必要等到他們熄燈的時候。
女侍應生面色爲難,欲言又止。
“你是需要什麼幫助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有事要先走了。”
我放緩自己的語氣,對這顯然面色有些難色的女侍應生說道。
女侍應生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而我眼見如此,起步離開,一隻腳已經來到了店外。
“給你!不要進去!”
眼見我即將離開,身子已經出了咖啡店外,站到了店前的屋檐下,女侍應生似乎是狠了狠心,右手塞過來一張摺疊的紙片。
而後好像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關上了店門。
我打開女侍應生遞給我的紙片,藉着咖啡店昏黃的燈光看了起來,上面出乎我意料的有一首瘦金體的小詩。
“屋漏偏瘋連陰雨,
內藏污穢難自知。
有因還曾看往昔,
鬼探世間若地獄。”
讀了幾遍,我心中瞭然,這首小詩雖然不甚工整,顯然是那女侍應生匆忙寫下,上面的筆墨仍新,但這是一首藏頭詩,把每一行的第一個字連起來,那就是——屋內有鬼!
“她究竟是誰?怎麼會知道我要去對面的北侖精神病院,還遞給我這個紙條。”
這紙條上的意思再加上她剛纔給我紙條時臉上糾結的表情,還有她所說的話,我知道她知道我的目的,就是對面的精神病院,並且還告訴我不要進去。
她的意思雖然隱晦,但我知道她不想讓我進去。
我回身看了看咖啡店,透過這斑駁的窗戶,女侍應生仍舊專心的照顧她那兩個店員,跟剛纔照顧他們的姿勢一模一樣,彷彿之前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看着手上的紙條,我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什麼東西,但卻因爲在顧忌着什麼,只能隱晦的給我個提示。
“謝了。”
我在心頭輕輕的道了聲謝,不論這北侖精神病院到底隱藏着什麼,今晚此行,那是必定要進行下去的。
“啪嗒!”我走下咖啡店屋檐下的臺階,右腳踏在了路邊的積水之上,濺起了一朵好看的水花。
我一步步向前,伴着雨幕還有這似欲颳走世間所有邪惡的寒風,來到了對面的街上。
北侖精神病院大門敞開,彷彿是在迎接我的到來。
兩邊的藍靈花依然在妖豔的開着,盛開着莫名的光芒,隨着這寒風吱呀着,吵鬧着,恍惚的,我好像聽見這花叢中好像在一聲聲的笑着,鬧着,好像在歡呼雀躍着。
我仔細聆聽,發現了它們的聲音好像是有着一定的節奏一樣。
“太好啦,太好啦,我們又有晚餐啦!啦啦啦啦……”
“開心啦,晚餐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
恍惚間,我似乎是聽到了這吱呀的節奏中所隱藏着的話語,但被頭頂的冷雨澆灌在衣領裏面,透心的涼瞬間讓我的心臟緊縮,剛纔那朦朧的感覺也消失匿盡。
兩邊的花朵依舊省開着,被這冰冷的雨澆灌着,卻似乎變的更爲精神了起來,剛纔的一切也好像只是我的幻聽而已。
“哼!雕蟲小技,就憑藉這些就能嚇到我嗎?”
“吱嘎”
右手輕觸着這冰冷的鐵門,讓我的心中莫名打了個寒顫,我穩了穩心神,手上用力,推開了鐵門,緩緩走了進去。
眼前的精神病院出人意料的燈火輝煌,完全沒有我想象中的烏漆嘛黑的模樣。
燈光就那樣肆意的照射着,散發着慘白的光,照亮着這精神病院的角角落落。
我舉步前行,吧嗒的腳步聲濺起了聲聲的雨滴肆意濺落,濺起了讓人心碎的光影。
走進大門,入眼的是一個頗爲空曠的院子,四周空落落的只有我一個人在上面一步步走着,空蕩蕩的讓人難受。
從這個院子穿過,便是我之前見到杜小靈的那個接待大廳。
我踏階而行,緩步走到廳中門前,發現這門仍舊是在虛掩着的,隨着寒風兀自搖盪着,彷彿是在等待着我去打開。
無情的寒風隨着這暗青色的鐵門,搖擺着彷彿令人作嘔的氣息,我目光清冷,定定的看着這鐵門,推了開去。
“鐺……鐺”
就在我推開門的一瞬間,這廳內卻突然響起了連綿的鐘擺聲響,一聲聲的擊在我耳畔,震的我腦袋生疼。
聲音一聲聲的響着,我暗暗數着,一共響了十二生之後戛然而止,我的腦中也恢復了一片清明,之前所有的不適感頃刻消失。
我定定的站在那裏,看着眼前的一尊人高的鐘擺矗立在接待廳正中,兀自響着,時針分針俱是指在十二的刻度上。
“不對!”
我很是驚訝,我剛纔走出咖啡店的時候,明明看過了時間,分明纔剛到十點半,怎麼這過了個街就到了午夜十二點。
掏出手機,卻發現屏幕一片漆黑,任憑我怎麼擺弄,這手機仍舊是在關機狀態,但我之前在咖啡店的時候,這手機仍舊還有一大半的電的,現在卻怎麼都開不了了。
“吱嘎!”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我扭頭看去,卻發現這廳中大門不知爲何竟然自己關了起來。
門不是自控的,只能手動開關,這我之前就是知道的,但此時突然關上,還是給我的心裏帶來了一些負擔。
我轉過身子,試着拉了一拉,卻發現根本就打不開,這門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抓牢了一樣,紋絲不動。
“陳白,裝神弄鬼的有必要嗎?我人都在這了,有本事給我出來!”
眼前的接待大廳仍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別說陳白,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身處這樣的地方,我覺得既然我已經暴露了行蹤,還不如化被動爲主動,把隱在暗處的陳白給激出來。
“啪嗒,啪嗒。”
四周開始空無一聲,但片刻之後,好像是有了一聲聲緩緩的腳步聲,慢慢的向我走來。
“難道是陳白受不了我的話語刺激,出來了?”
對於這一點,其實連我自己都是不能相信的,因爲那陳白自我見面的那次後,臉上就一直是恆古不變的職業微笑模樣,彷彿什麼情況下都不能激起他心中漣漪。
我剛纔與其說是激那陳白出來見我,還不如說是讓這安靜到極點的地方多出來點聲音,讓我空落的心有所安寧來的實在。
我凝神戒備,龍頭刻早已被我緊握左手,我側移身子,緊緊的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定定的看着腳步聲傳出來的地方。
“吧嗒,吧嗒。”
腳步聲一聲聲響起,每每就在我以爲對方就要出現的時候,卻還是在我耳畔響着,腳步聲的確是在漸漸加強着,但那道預期中的人影卻還是沒有出現。
聲音仍舊在響着,我知道這是對方在折磨我的耐心,我不能鬆懈。
時間沉沉過去,這聲音彷彿成了這大廳中的唯一,不緊不慢的吧嗒着,似近實遠的讓我心裏有一絲絲的難受。
終於,就在我的耐心幾乎被折磨匿盡的時候,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身影終於從前面的門廳中出現。
“怎麼是你?”
眼前身着白大褂的是個女子,走到廳中之後目光並沒有放在我的身上,而是走到那鐘擺之前,定定的站在那裏,一下一下的對着鐘擺搖晃着自己的腦袋。
眼前這個女子正是杜小靈,我當然不會看錯。
“杜小靈,你沒事吧?”
我試着問了一句,但她並沒有作答,而是仍舊一下下的對着鐘擺搖晃着腦袋,直到搖了十二下之後停了下來,機械的轉過了身子,眼神清冷,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