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紫雲行至東邊廂房,頓時只見一張泛着青翠綠意的竹桌以及兩個竹椅放在屋中。
而在那竹桌之上,擺着兩份白米飯以及幾樣看着就極爲別緻的小菜,青翠欲滴,似是不沾人間煙火,看着雖然清淡,但喫慣了城裏的大魚大肉,卻別樣的能勾起人的食慾。
“都是些青菜豆腐,以及山野挖來的野菜,師弟可千萬不要見笑。”
紫雲拂了拂衣袖,做了個請的手勢。“師兄多慮了,這些山野之物,常人想喫,怕還是喫不到的。”
也不客氣,我便隨着紫雲坐在飯桌前,大口的吃了起來。茶足飯飽,雲落撤去了桌上餘物,奉上兩杯清茶,便繼續談了起來。
“師弟剛纔在門外想必是看見我降服那跳屍了吧,也不知道對於師兄的手段,有沒有什麼值得交流的地方……”
“噗!”
我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強壓着也纔沒有出醜。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剛纔聽那房中動靜挺大的,就想着看上幾眼,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
“不打緊的,此前只是因爲師弟初次來我紫雲觀,不想被這些污穢的東西拂了心情,如今既然你見過了,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既然你對那屋子裏面的東西感興趣,我便跟你說說便是。”
紫雲取出了一張符咒貼在門框上,“這是遮音咒,我們在此交談,外人是聽不見的。”
“師兄爲何會這麼謹慎,這地方不是隻要你紫雲觀內門之人才能進來嗎?”
我有些奇怪,這紫雲觀的內觀,照紫雲所說的,尋常人別說是進來,就算是見都見不着的,我沒有想到的是,他跟我在這裏談話還需要用上符咒,來遮蓋聲音。
“唉,說來也是慚愧。”
紫雲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從我那故友將其一具屍體交由我託用之後,我就總是感覺這內觀之中好像有一種隱隱的窺視感,讓我感覺極不舒服,只是我用盡了手段,卻還是沒有找出來……”
“跑,跑,快跑……”
就在紫雲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自己腰間的陰陽星盤傳來一陣溫涼,然後一陣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仔細聽之,竟然是此前被河漢封在陰陽星盤裏的絕世惡鬼。
這惡鬼聲音來的突兀,竟然直接在我腦海出現,也是讓我瞬間就失了神,定定的在腦海回想,不知道這惡鬼爲何會突然出聲,讓我快跑。
“師弟,你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紫雲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也是將我從恍神中拉了回來,與此同時,那腦海中傳來的惡鬼聲音,也詫異的再沒有了聲響。
心中有些疑惑,但這惡鬼自被封印入陰陽星盤後,就久久的沒有動靜,此時發聲,我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也並沒有太過留意。
“沒事,剛纔聽到師兄所說的事情,感覺有些驚訝之下走了神而已,師兄莫怪。”
“哦,師弟沒事便好,那師兄我就繼續講了。”
紫雲呡了口茶,便繼續開始說了起來。
“我那故友讓我幫忙運送的屍體身上煞氣極重,被我放在西廂房裏面的隔間單獨放置,而在其外屋,我還取觀中留着的十具惡屍,藉着那惡屍上的屍氣,纔好不容易將裏間那屍體上的煞氣壓制,以防其傷到觀中諸人性命。”
“哦,師兄也是煞費苦心了。”
我插了一句,“此前聽外人所說,紫雲觀已經閉觀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沒有爲外面的香客開放,難道就是因爲要處理那具屍體嗎?”
紫雲說道了這裏,我頓時明白了一些,遂問了出來。
“嗯。”
紫雲點了點頭,“按那故友所交代的,這具屍體必須在下個月的初七才能從我這出發運走,而我爲了避免那屍體上煞氣影響到別人,也是迫不得已下才選擇閉觀這種無奈之舉,紫雲觀上下數百道人,可都是要喫飯的。”
這還不算,屋外其中一具惡屍,許是被裏面那具屍體的煞氣所激,竟然差一點就發生了屍變,也是讓我頭疼。
“師兄辛苦了。”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續問了起來,“對了師兄,剛纔我再屋外所見,你們所制伏的那具屍體上生出了諸多白毛,難道那就是屍變的前兆嗎?”
“嗯。”
紫雲點了點頭,“常人身死之後,魂魄便各有所去,然後忘卻今生,投胎轉世,只是這世間之事繁雜,許多人死後,卻還有執念纏身,而這些執念,化爲孤魂野鬼,爲禍一方。”
“師兄所說難道就是以前老輩人所說的有些人冤死後化成殭屍,卻還是能準確找到仇人報仇的緣由?”
“嗯,也可以這麼說。”
“額,這正當正午的,你那房中惡屍都能被煞氣影響,差點屍變,你故友讓你幫的忙,可是有些難辦咯。”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透過這門扉向西廂房那裏看去,我似乎看到了一個背影妖嬈的女子,正站在那門口雙肩抽泣的背對着我們,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只是等我仔細去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眼前什麼都沒有,彷彿一切都是錯覺一樣。
“師弟在看什麼?”
紫雲一聲輕喊將我從失神中喚了回來,我轉過頭來,正看見他有些疑惑的眼神,從西廂房那裏收回。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那屋中那麼多惡屍,難道師兄有着一些趕屍的法門?”
趕屍之說來與湘西,老爺子此前也跟我說過,那湘西趕屍門一脈單傳,外人是無法學到他們的術法的。
所以如今對於紫雲一下子能鎮壓這麼多惡屍,我還是感覺有些奇怪的。
“嗯,會上一些。”
“只是會上一些?師兄謙虛了吧?”
我端過茶壺,將紫雲及我杯中茶水添滿,有些好笑的問道。
“哈哈,被師弟看了出來,師兄也就不自謙了。”
紫雲呡了口清茶,“家師生前在湘西行走的時候,曾對那湘西門主有過救命之恩,後那湘西門主便將其門中一些趕屍之法傳於了家師,還說既然術法傳了出去,那便是我紫雲觀術法,也可以作爲授徒之用。”
“哦,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麼一段佳話,湘西門主倒也是知恩之人。”
此前在處理曲慧寧殘害李強之事的時候,我便是知道曲慧寧的父親曲昆也是跟湘西趕屍家是有所關係的。
此後才聽秦九爺所說,那曲昆本不姓曲,乃是湘西趕屍門主陳鋒的第二個兒子陳昆,只因着陳家門規規定,待陳鋒百年之後,門主之位只能傳於長子,便心生嫉妒,最後這嫉妒之心作祟,慢慢化成了仇恨。
十幾年前的一天,陳昆便設計欲殺了他親生哥哥,只是在其即將得手的時候,其父陳鋒趕到,他哥哥才免遭一難。
當時陳鋒念於其妻苦苦求情,才只是將陳昆趕出家門,陳昆此後便改名爲曲,帶着他的女兒曲慧寧來海市定居了下來。
所以此前,對於趕屍之術,我也是有些瞭解的。如今在這個地方看見了紫雲所降服的這些惡屍,也是勾起了我一些回憶。
只是觀其紫雲所行手段,卻是要比那曲昆要高明的多了。心裏知道,紫雲口中所說的那趕屍法門,定是極爲高深的。
紫雲不想細說,我也就不再多問,眼見着此時關於那些惡屍的事情已經說的差不多了,我頓時覺得,此時應該是時候提提王家村的事情了。
“師兄,今次我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情需要幫忙的。”
頓了一頓,我便說了出來。
“師弟但說無妨,我知道你今次來肯定是有事相求的,此前只是見師弟印堂發黑,似是虧損了氣元,便想着讓師弟在這裏喫些飯食,多待些日子補補身子,如今看來,師弟還是有鬼事要忙的,師兄也就沒辦法了,只能師弟此後自己注意了,千萬不要再強行動用一些禁忌之術了。”
“多謝師兄,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我沒有想到自己虧損了四十年壽元的事情,紫雲竟然也看出了幾分,他口中雖然說的是我虧損了氣元,但從他眼中深深的憂慮我能看出來,他恐怕已經是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紫雲之意,是想多留我在這裏調養下身體,只是王家村慘遭屠虐之事,他們生前我也是沒有來得及趕過去幫忙,王世伯又身在南都,那他們死後的事情我自是要盡心盡力的去置辦的。
心中有事,這是再怎麼都靜不下來心的。
喝了口清茶,潤了潤嗓子,我便開始說了起來,“事情要從今天早上開始說起,我接到了我家老爺子的一個電話,說是王家村有難,讓我去幫忙,只是等我到了王家村之後,卻發現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沒有一個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