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剎那,在聯想到曾經錦衣衛那些指揮使的下場後,齊承突然間明白了自己面前這位表面看上去初涉世事的長孫殿下,剛剛那一番像是隨口提起的話是什麼意思。

    錦衣衛,不屬朝廷管轄,他們雖是鷹犬,卻不是朝廷鷹犬,而是皇帝鷹犬。

    他們的身份,以及所做之事註定了不會得到朝廷那些官員們的認可。

    這一點從錦衣衛從來沒有一位指揮使,甚至是都指揮使進入到朝堂之中便能清楚的看出。

    而他們之所以還可以屹立於朝堂之上,甚至不懼百官,因爲什麼?

    因爲皇權!

    他們是皇帝的附屬。

    一旦有一天沒有了皇權的信任,曾經那些錦衣衛之人的下場,便是他們這些人日後的下場。

    而面前這位長孫殿下,日後註定成爲皇帝之人的這些話,是何意思?

    故意提起這些人的結局,是他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到如今他齊承要是還不清楚,那就是真蠢了。

    而蠢笨之人,又怎麼可能坐的上這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的位置。

    想明白這些的齊承,又如何能不冒冷汗?

    以這位長孫殿下的舉動和說出的這些話,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你們私下裏做的那些事情,辦的那些事,他朱瞻基都清楚!

    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與你們提起,既是警告,也是提點!

    若還不聽話,這便是警告!

    若聽話,這便是提點。

    別整天儘想些矇混主子的事情,一旦沒有了皇權的加持,你們這些錦衣衛就是喪家之犬!

    收拾你們不要太簡單。

    甚至整個天下都要爲收拾了你們而喝彩。

    如今他朱瞻基是長孫,你們不聽話,等日後登了基,這些不聽話的鷹犬要來又有何用?

    那毛驤、蔣瓛、宋忠的結局,還不夠警醒的嗎?

    一瞬間,朱瞻基在這齊承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已經瞬間拔高了無數倍。

    不單單是因爲對方的身份以及日後的身份,更多的是朱瞻基此刻的手段。

    叫你辦事,你是可以糊弄,可以說一些聽起來無從辯駁的理由來搪塞。

    可你搪塞的了一時,搪塞的了一世嗎?

    好,你有理由,我身爲上位者不跟你計較,也不會因爲這些事情與你辯駁。

    不說能不能說的贏,與你辯駁便平白失了身份。

    可是,你千萬不要以爲他朱瞻基好糊弄。

    同時,在朱瞻基看似隨意的幾句攀談之言下,雙方之間的利害關係便闡述的清清楚楚。

    關鍵還不會被人拿到半點威逼的把柄,也沒有顯露半點威逼的意味,處處維持着君臣之間的分寸。

    光是這說話的水平,就絕不是尋常的皇子可有。

    想清楚這些的齊承,雖然心中震驚,可嘴上還是繼續將之前沒有說完的話說完,然後主動的表示:“殿下,之前殿下所交代的那些事情雖然事發突然,但殿下放心,明日天黑之前,屬下一定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聽到齊承突然間做出的承諾,朱瞻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顯然這齊承已經領會了自己的意思,看來並不是一個真的蠢笨的人。

    也很懂事,明白其中利害關係。

    並且說話間便有了決斷,還算不錯。

    不過,齊承明白,一旁那南鎮撫司的魏弘業卻不明白了。

    之前他們二人是一同與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見面的,在頂頭上司的談話中,他們都清楚的明白對方的意思。

    糊弄糊弄得了。

    做些表面工作。

    當時大家可都是表示明白的。

    怎麼這突然間就變了卦呢?

    關鍵這位長孫殿下也沒要求你什麼啊.....

    而這位北鎮撫司的指揮使卻自己領了事情,怎麼看,這其中都透露着古怪。

    不過,還不等他想明白這些,那主位上的朱瞻基便又將目光看向了他,說道:“魏指揮使,既然錦衣衛獨立於朝廷之外,不受朝廷監管,那你們南鎮撫司的職責可就重了......”

    “雖說同爲錦衣衛內之人,有時也不能盡顧着錦衣衛弟兄們之間的手足之情了。”

    聽着朱瞻基的話,那魏弘業雖然還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他也不傻。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況且大明朝如果按照階級算,能夠躋身於君的也就三個人。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子,最後一個便是太孫。

    自己眼前這位長孫雖然還未冊封太孫之冠,但朝廷內外都明白,這一天是早晚都會到來的。

    讓他在這個時候得罪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三個人之一,腦子有問題纔會做。

    魏弘業忙回道:“殿下的意思屬下明白,殿下放心,屬下定不會讓殿下失望。”

    朱瞻基輕輕點頭:“嗯,那本殿下就看你們的表現了。”

    “是!”

    齊承與魏弘業雙雙沉聲答道。

    就在這錦衣衛中最具實權的兩位對朱瞻基表明忠心的同時,那收到消息後姍姍來遲的紀綱,恰好走在了門前。

    見到紀綱的到來,朱瞻基瞧了眼後便對面前的齊承與魏弘業一揮手,道:“下去做事吧。”

    “是!”

    二人再次躬身行禮,轉身便帶着自己麾下那些屬下離開了。

    在他們與紀綱擦肩而過時,紀綱眼睛微眯,看着二人的臉色,顯然是想從他們這裏知道些什麼。

    可那二人對紀綱卻只是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便離去了,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和動作。

    這一幕的出現,讓紀綱的心中一震。

    對於自己這兩位屬下的性格,紀綱還是清楚的。

    他們之間在錦衣衛內共事了這麼多年,有些事情幾乎都不用互相言明,就會心有靈犀的配合。

    可這一次,紀綱卻並沒有從他們的臉上得到任何的回饋。

    反而給他一種互相之間不過第一次見面的客套感覺。

    不過,此時並不是疑惑這些的時候,紀綱快步來到朱瞻基的面前,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說道:“殿下,屬下剛剛在外執辦公事,不知殿下前來,還望殿下恕罪。”

    朱瞻基輕笑一聲,隨手一擺,道:“本來我到這裏也沒提前通知,說什麼恕罪不恕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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