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要塞垂直分成三十層,除了中間十二層是工廠、生產車間之外,上九層和下九層分別都是以居民的職位爲佈局的住宅區。
要塞原本提倡的是人人平等,和諧共居。
可隨着不同崗位的分工不同、居民生產工作的能力不同,生活水平也自然而然地分級了。
更優越的不約而同搬去了上九層,而能力一般的也會因各種方式進入到下九層。
要塞居民自然而然地兩極分化,社會生態也有所逐漸變得有所不同。
正值黃昏。
下層的建築並沒有像上層那樣,包裹得密不透風,這裏處處是廢鋼煉成的圍欄,擡頭就是深灰色的水泥頂。
原野的風毫無顧忌地穿堂而過,甚至還能在風裏聽見獸吼和啼鳴。
餘燼壓了壓帽子,匆匆往之前那些邊緣人類居住過的地方定點調查。
他不想關注除了任務本身的事情,可這街道竟然張貼着有關“仙門”的信息。
不知在路過多少不良廣告之後,餘燼在一面公告牆上,看見了一張五顏六色的貼畫。
背景是藍天白雲和高山之巔,而一襲純白衣裙的女人憑空而立,腳下好似踏着浮雲,身周環繞的,是熟悉的水龍與火鳳凰。
整張貼畫色彩絢麗,那元素力量化成的龍鳳更是玄妙無比。
女人沒有表情,甚至沒有臉孔,只是在畫中卓然出塵的姿態,便足夠讓人折服。
餘燼撫上那張貼畫,輕巧將它整個接下。
紙張平整簡潔,貼在公告欄的邊角處。
不是原件,是複印品。
餘燼皺了深眉,將手中的畫摺好,塞進口袋裏。
正如聶軼所說,這些邊緣人類的曾經住所非常難找,且每個點之間的距離相差甚廣,不光如此,有些住所甚至在居民區的最高處,要走許多路,爬許多梯,根本不適宜自理能力很差的邊緣人類居住。
餘燼望着眼前緊閉的門,輕輕釦響。
四下,五下,都沒有反應。
餘燼又確認了光腦上的資料,上面明晃晃顯示着:邊緣人類健康狀態:穩定;居住狀態:在居。
餘燼微微側了身,又是急促地敲了一陣門,朗聲:“裏面有人嗎?”
仍是長久靜默,無人應答。
爲防止意外,餘燼決定踹門進去,而這聲響頗大,反倒讓旁邊的住戶忍受不了,一把拉開房門,尖酸:“鬧那麼大動靜,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闖空門啊?!欺負人家新來沒幾天是吧,又是你們這夥人,臭不要臉的!”
闖空門?
餘燼微不可覺地擰眉,稍一思忖,拳頭便又結結實實地落在了鐵皮門上。
鄰居嚇了一跳,看着門上出現的拳印子,自知眼前這個二流子或許練過功夫,見義勇爲的勁兒立馬就散了,縮縮脖子便打算鑽回自己的屋裏。
門剛要闔上,卻被餘燼硬擠進去的長腿給撬開了。
“你想幹什麼?!我這裏有監控,可以直接監視到你對我做了什麼的!你再輕舉妄動,小心我把你送進安防部的戒律所!”
鄰居警惕向後退了一步。
餘燼邪肆地挑了脣角,滿目威脅之意,做足了地痞無賴的樣子:“你家的監控,就是時刻開着的?”
那鄰居見狀,硬着頭皮頂道:“自然是時刻開着的,而且還直接和紀安部的平臺聯結,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以前我兄弟到隔壁去,也不見得有什麼後果啊,唬人也不是這麼個手段吧?”
餘燼套話。
鄰居不安加劇,“你、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們上面的人不都只針對這些‘新住戶’嗎,從來沒有來找老住戶的規矩……”他顯然在擔心已經連了網的監控,根本對眼前這個“混混”,產生不了制衡的效果。
餘燼面色一冷,撤了腿,但手仍撐在門上。
“是上九層的人麼?和紀安部有沒有關係?”
餘燼抓到線索,刨根問底。
鄰居聽見餘燼這麼問,更加慌張,整張臉不由自主地漲得通紅,“沒有、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再問了!”
說着,鄰居便要把門強硬關上,可餘燼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掏出了自己的執行證,鮮紅的戳子代表組織權威,讓鄰居一下子白了臉。
他只是出來喊了一嗓子而已,怎麼就惹上了調查組的人,早知道就不當這個狗屁出頭鳥了!
那些邊緣人類身份如此複雜,就不是他一個小嘍囉能惹得起的!
“再給你一次機會,相信你知道隱瞞不報的下場。”
餘燼鬆開了手,只冷冷地站在那,像一尊毫無人性的雕像。
他的目光太有威壓,血雨腥風裏磨練出來的銳氣,不是普通人輕易能夠抵擋得住。
那男人被這種視線盯得渾身發毛,當即便道:“長官,我說了你可要保我,要不然我在這二層可活不下去了!”
餘燼抱臂點頭。
鄰居男人糾結幾番,終究還是開了口:“我剛開始也不知道你是爲了這個邊緣人了來得,如果知道的話,我纔不會和你叫喚——”
“不要說廢話。”
餘燼毫不留情地打斷。
“我們這的人,都知道邊緣人類不能招惹,如果看到主動招惹邊緣人類的那些人,就更要遠離了。”
“他們總是會變着法的折騰那些邊緣人類,不光以各種方法剋扣他們的生活補貼,還要強迫他們籤各種亂七八糟的協議。”
“之前就有人爲這些邊緣人類打抱不平,還有些人直接驚動了紀安部,但是……根本就沒什麼用。”
“一切都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樣,每個邊緣人類住過來,都會被騷擾一陣子,然後再無緣無故進醫院……”
說到這裏,鄰居男人顯然不敢再說下去了。
餘燼深深平復了一口氣,閉眼沉聲,“說吧,我給你擔着。”
“進了醫院的,就都沒人能活着出來……一般都是過了一個月後,上面的人會過來收房子出租,下一個邊緣人類就幾乎不會出現在這塊地方了。”
鄰居男人說到這裏時,語氣頗有嘆惋。
餘燼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不吭一聲,那眼神又一直盯着男人,像是在辨別他口中話的真假。
鄰居男人小心翼翼地覷着餘燼的臉色,“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可別再揪着我不放,還有,一定要記得保護我!”
餘燼斂了斂眸子,“知道了。”
那男人叫住了餘燼,抖着脖子,打算做個明白鬼。
“斗膽說一句,這就是邊緣人類拯救計劃?”
“你們上面的人,咋想的,在拯救什麼?”
十分直白的一句問話,卻讓餘燼狠狠攥緊雙拳,青筋忍耐地微微凸起,他狠狠咬着牙,“過幾日,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後面的鄰居男人見狀,長長舒了一口氣。
尤瑛醒來時,眼前一片昏暗。
她完全忘記自己是怎麼進入這個陌生的環境,只記得那些說要護衛她離開的士兵,猝不及防地用麻醉針紮了她的肩膀。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乍一起身時,身上處處透着痠軟無力。
尤瑛的視力極好,縱然是在如此黑暗的場景之中,也能清楚地看見房間的樣子。
這甚至不是一個“房間”。
只是一個全然封閉的立方殼子,純黑色的盒體,大約三米見方。
她像個被囚在牢籠之中的困獸。
這不由得讓她怒從心起。
她握緊了拳,竭力想要調動體內的靈力——可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靈力好像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