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李建明和高枝。
“火良,過來,今天這陰祭敗法,由你來做?”
“我?”我很喫驚,我爹竟然能放心交給我。
“凡遇敗陰,必須得土門執事親自來做,我倒是想做,但沒有資格,你小子別不知好歹。”
說完,將我拉過來,“我教你做,只要這門祭術你學會,就沒有什麼祭術是不會的。”
這麼一說,我瞬間來了興趣。
這麼多年,我爹就是不給我教祭術,我問過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被他連打帶罵,後來我也不問了。
今天看來是真遇到事兒了。
將竹葉放在東西北三個方位,用銀釘子插過竹葉,釘於案板之上。
“火良,記住了,竹葉屬震木,木能生火,三片代表離火之數,凡是人鬼不分,多忌火。”
而後用紅繩以三個釘子爲根基,有技法的纏繞,在釘子上織成一張網。
“銀釘爲骨,紅網爲肉,骨肉相連。”
再將犁頭置於網上。
網有彈性,犁頭放上去,兩串鈴鐺唰啦啦開始作響。
五色米撒在犁頭上,順着犁頭滾下來落在紅網之上,伴隨着鈴鐺響動,它們竟然像跳舞一樣,在紅網上蹦躂起來。
將玉碗盛滿水,置一枚銅錢於內。
一祭犁頭,天下祭術出土門。
二祭犁頭,千斯倉而萬斯箱,一曰富而二曰壽。
三祭犁頭,四時不遇水雷屯,八節常蒙地天泰;兇藏煞沒,各無干犯之方,神喜人歡,大布休祥之兆。
布公!
將玉碗中的水喝下去,含住銅錢,將水嚥下去,銅錢一股酸味,這番感覺別有滋味。
惡是犁頭,善是泥,善人常被惡人欺,鐵打犁頭年年壞,未見田中換爛泥,惡惡惡呀任他惡,鋼刀白鐵那裏落,今祭犁頭惡制惡,土門陰陽陳家攝。懇請三界四府高真、十方聖賢、諸天星斗、十二宮神、五方地主明師明理放行。
說罷,我爹讓我把黑玉佩取出來,放在犁頭之上。
我準備跪下,被我爹一把拉起,“你不用跪,跪的應該是我。”
說完,我爹跪在我旁邊,而我卻站的端端正正。
“我下來應該幹啥?”
我爹沒理會我,自己開始祝詞。
“弟子陳兵啓帶東、前後行土門祖師鄒衍、大弟子善元,拜請土門執事陳火良,伏望諸聖跨鶴騎鸞,暫別宮殿之內,修車立馬,來臨場屋之中。既沐降臨,酒富三尊,三奠杯嫡,永滅災映,百祿是荷,萬壽無疆。自此家國常吉泰,從茲百姓永安康。”
祝詞剛剛完,我爹用牛角不斷磨動銀釘子,那種怪異的摩擦聲令我心智大亂,一陣陣頭痛欲裂,一陣陣撕心裂肺。
緊接着,犁頭上的鈴鐺在牛角的磨動下不斷作響,五色米跳動的更歡實。
嗡!
腦袋像過電一般,我已經不是我了。
當年我爹用我來救趙舒野時就出現過這種狀況,現如今又出現。
我看見一片雪白,除了雪白什麼東西都沒有,無論我怎麼喊,怎麼叫,雙手胡亂撓動,就像被白布包裹一般,分不清天地,看不見黑白。
逐漸,雪白色開始消失,一塊巨大的犁頭展現在我面前,擡頭看,犁頭上仍然坐着那個白鬍子老頭。
上次我就見過他,這次還是他。
“咦,怎麼又是你?”
白鬍子老頭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向我招手,“來,上來,上來,坐到這裏來。”
天哪,這犁頭也太大了,足足有幾層樓那麼大,站在下面往上一看,這犁頭的形狀正好像一個山字的篆書。
我瞅見,在犁頭上面有一個寶座,白鬍子老頭就站在寶座跟前。
我朝上面大喊,“這太高了,我咋上去?”
白鬍子老頭繼續招手,“快,快上來。”
沒等我跟他辯論兩句,不知道什麼時候腳下開始漫水。
幸好,這犁頭太大了,比較好攀登。
藉助犁頭上的溝槽,一步步登上去,登到半路,回頭一看,“我滴媽呀,這也太高了。”
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上爬,累的我滿頭大汗。終於,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爬上犁頭,坐上寶座。
還沒等我坐穩當,我正準備問白鬍子老頭這是啥玩意?
唰!
醒了。
“爹,咋回事?我咋又失神了?”
可是,屋內哪有我爹,除了擺的祭壇還在面前,根本看不見我爹人影。
我大吼兩聲,沒人迴應。
靈童子出現了。
“靈童子拜見山爺。”
“靈童子?我這是在夢中?”
“回山爺,也不是夢,也是夢。”
“你咋說話也神神叨叨,最近怎麼了,人說話神神叨叨也就算了,連你靈童子也說話不着調。”
靈童子匍匐在地,“山爺,我跟您這麼久,受您薰陶,我已經去邪歸正,這次請求您,這次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你想做什麼?”
“如果可能的話,李媛腹中的胎兒,能不能讓我去代替,如此,既能摧毀高枝寄生,我又可以……。”
“哈哈哈,你想的挺好,這的確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是的,山爺,那您同意了?”
看到靈童子虔誠的樣子,“行,如果你真的去邪歸正,這也不妨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欺騙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靈童子被我陰險的表情震懾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趕緊說道,“誠謝山爺,靈童子只是提議,如果山爺覺得靈童子還不尚可,此念頭即刻打消。”
我也能看得出來,靈童子對我的怕是發自骨髓,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難道真的是土門執事有哪種特別的威力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行了,我也不爲難你,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吧,總之,你自己掂量輕重。”
靈童子退下。
……
陰祭敗法正式開始。
我爹取一根銀針,將食指刺破,開始催巫咒。
“法到其身,腿瘸眼瞎,其惡流疾,物投及榻,遵師法令,房倒屋塌,無以輪迴,神鬼皆壓吾奉楊公先師敕令,急急如律令。”
……
天已黑。
夜幕像一條無比寬大的毯子,無街燈。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一片漆黑。遠處的樹木和建築的陰影一動不動,就像是一羣怪物。
一股風吹散一塊黑雲,淡淡的月光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
寶安市水產市場,孫浩他爹孫鵬程思緒像霧氣一樣在心裏蔓延,久久地縈繞,最後在一聲無奈的嘆息中消散。
……
遠在一千七百公里之外的江南禪院,此時也沒閒着。
老魏收拾好東西,向長麟縣文化局請了假,抱着黑玉菩薩石像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啓程,回江南禪院最快的火車也得54小時。
他正要離開時,接到小李直接打到長麟縣文化館的電話。
“老魏,是我,小李,幸好你沒走,你要是走了我上哪找你去。”
老魏拿起電話,“小李你有什麼事你說。”
小李將我爹囑咐給他的事告知老魏,老魏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江南禪院。
五山十剎知道黑玉菩薩石像的不多,他們一般情況下從來不會齊聚,這是當年南佛寺第一代法師拓海立下的規矩,擔心他們齊聚時發生意外,會導致南佛寺徹底無人照看。
今天,他們破例集聚在一起,要輔助我爹對高枝進行敗法。
高枝骨灰從震澤湖下的石棺中被擡了出來。
七百多年前,土門陳山乙爲了防止意外出現,尤其擔心出現今天這種事情,高枝的黑玉菩薩石像被邪門利用,導致高枝脫離黑玉菩薩石像,寄生在新的生命體上,那麼她的真身骨灰就可以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