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綿曾經讀過一首詩,在她恍惚搖晃間,擱淺在白茫茫的意識邊緣。

    “有時清晨醒來,連我的靈魂也是溼的,海遠遠地發聲,迴響,這裏是港口,在此,我愛你。”

    她忽然想念給謝時蘊聽,但她沒有力氣,他似乎也只想專注地做一件事情,讓她陪他做的事情。

    窗外的光線滑過白色紗簾,柔和地撒在白色的牀單上,她感受着空氣裏漸漸升起的溫度,從清晨,到中午。

    她睡了醒,醒了睡,間或被男人從牀上抱起來,哄着喝了牛奶,他說裏面加了藜麥,女孩子不能不喫早餐。

    只是喝完她又倒頭睡着了。

    等再次醒來時,是下午的三點。

    她看了眼時間,覺得謝時蘊太過分了。

    牀頭櫃上的馬耳他藍玫瑰開得盛豔,昨夜還含羞露怯,今日卻是垂着枝頭,壘壘的花蕾朝瓶外伸展,如美人搖曳。

    慕綿走進浴室,看見鏡子前的自己,睡衣遮掩之外的肌膚上殘存着的印記,再一次避開了視線,將浴室門鎖好,這才擰開水在浴缸裏泡熱水澡。

    腿上的印記更深,讓她不得不再次想起謝時蘊的行徑,四個字總結:斯文敗類。

    千年老狐狸,擺出一副化作了人形的姿態,眼神勾人,牽着她的手引誘,說:“綿綿,不好奇嗎?”

    是,她就是好奇了一下,然後,手心泛紅,手腕酸脹。

    她擡手捂臉,降不下溫了。

    -

    走出房門的時候,聽到隔壁書房裏傳來鍵盤聲,慕綿心頭微跳,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遛下樓——

    “睡飽了嗎?”

    謝時蘊似乎在她身上裝了監控,她一動他就知道,這會起身從書房裏出來,窗外的光泄入,映在他身上宛若神祇。

    慕綿撇過頭去,斯文敗類。

    然而這一撇頭,就看到了陽臺上晾着的白色牀單!

    忙低下頭,輕咳了聲:“我要出門……”

    謝時蘊朝她張開了手,說:“哥哥抱你下去。”

    慕綿:“……”

    她看着他精雕細鑿的側臉,好看的脣畔微微勾起,眼角……如沐春風。

    有……那麼高興嗎?

    慕綿雙手環着他的脖頸,下樓的時候他的腳步很穩,這讓她又不由想起自己昨晚要被壓斷了的雙腿,心裏頓時惱羞成怒:“大混蛋。”

    謝時蘊那雙桃花眼朝她看來,眼角挑笑:“謝謝綿綿誇獎。”

    慕綿:???

    “你的理解力是有什麼毛病嗎?”

    謝時蘊把她放到餐椅上,說:“你從小就喜歡大的東西。”

    慕綿:???

    謝時蘊:“所以,”

    他嗓音呵笑:“大混蛋,就大混蛋吧。”

    慕綿臉頰漲紅,“你閉嘴!”

    謝時蘊從微波爐裏拿出了暖着的粥,勺子舀出一勺遞到她脣邊。

    慕綿自己伸手接了過來,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自己會喫。”

    謝時蘊單手撐着下顎看她:“是嗎,那昨晚,哥哥可是教了好久。”

    “謝時蘊!”

    他低聲一笑,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昨晚可不是這麼叫我的。”

    慕綿:???

    她昨晚叫什麼了?

    謝時蘊指腹揉着她的耳垂,說:“你叫我,阿蘊。”

    慕綿指尖像是被瓷碗燙紅,“我、我怎麼會叫你阿蘊啊……”

    謝時蘊眉梢微挑,“哥哥讓綿綿叫什麼,你就叫什麼了,真乖。”

    慕綿覺得自己的段位在他面前完全就是炮灰級別,抱着碗轉到另一邊,“我要喝粥,你別打擾我。”

    她這麼說,謝時蘊果真不打擾她了,只等她喫完,拿了紙巾給她擦嘴,慕綿忙接了過去,說:“你、你這麼有空嗎,當老闆的人不應該日理萬機……”

    謝時蘊給她端了杯溫水,聞言頓了頓,說:“你改名了?”

    慕綿:“啊?”

    謝時蘊眼瞼促狹,“理萬機,還挺好聽。”

    慕綿:!!!

    “謝時蘊,你、你害不害臊啊!”

    他手肘撐在桌沿上,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襯衫,領口開了三粒鈕釦,從慕綿的角度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反正,鎖骨露得讓人忍不住想撇開領口……

    “一開始是有點,後面麼,咱們倆之間,總得有一個人不害臊。”

    慕綿輕咳了聲,“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謝時蘊的指腹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嗯,哥哥等着你的名分。”

    慕綿:“……”

    她起身把碗放進水槽,謝時蘊直接拿了過去,“還想喫嗎?”

    慕綿想了想,“還有嗎?”

    謝時蘊一手掌心撐在流理臺上,聞言眼底壓下暗色,低頭便將吻湊到慕綿脣邊,她嚇了一跳,往後退,說:“我、我說的是粥!”

    男人微歪頭看她:“我說的是,我。”

    慕綿:“……”

    她扭頭往竈臺邊走過去,男人跟在她身後,像只搖尾巴的狐狸,說:“真不喫?”

    慕綿看到鍋裏還有粥,於是把它都舀了起來,“粥是你做的?”

    謝時蘊點頭。

    慕綿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挺好喝的。”

    謝時蘊笑了:“當然,綿綿的一日三餐,哥哥得上心啊。”

    慕綿看着他,這次明白了他的套路了,甚至想要強烈譴責:“你確定只是一日?”

    謝時蘊略微凝起眉頭,似乎真要算了,慕綿忙止住他放飛的思緒,說:“你不用照顧我,去忙吧。”

    “哦。”

    慕綿:???

    這麼聽話的?

    只見謝時蘊坐到沙發上,沒說話,低頭拿手機出來翻了翻。

    慕綿跟過去,以爲他工作上有什麼煩惱,於是坐到他旁邊想看他的手機,就見上面是購物界面,等她看清楚後,視線像是被燙了下,擡手就捂住他的手機屏幕。

    男人的視線撩到她臉上,“昨晚都試了下,覺得這款最好用,你覺得呢?”

    慕綿覺得謝時蘊骨子裏的妖孽都被釋放出來了,“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謝時蘊視線凝在她臉上,“體諒一下哥哥。”

    慕綿:???

    “剛開葷,是有點飄了。”

    慕綿:“……”

    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不是市區禁止燃放鞭炮,謝時蘊真的會放煙花?

    -

    喫過飯後,慕綿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

    她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雖然渾身還是發軟,但明天就是開工日,慕綿不能遲到。

    因爲曲米跟她說過,尚馳的傳統,開工日老闆會給全體員工發紅包,已婚同事也會給未婚的年輕員工發紅包。雖然慕綿性格有些社恐,但因爲是新人,藉此機會還能和集團裏的前輩們打好關係。

    加之謝時蘊昨晚的表現……

    “哥哥,我今晚要回租的地方住。”

    謝時蘊瞳仁裏的眸光凝住了。

    書房裏,男人修長的手指轉了轉長筆,骨節寸寸分明,冷硬而靈活。

    慕綿看了一會,撇開了視線。

    “說好的。”

    他語調低沉,“搬過來和哥哥一起住。”

    慕綿微微張了張嘴,說:“租的房子離公司就十分鐘的路,要近點。”

    謝時蘊長睫低斂,慕綿站在書房門邊,雙手交握垂在身前,好像她纔是那個做錯事等着受教育的人。

    “不是說,哥哥會做飯了,你就搬過來住嗎?”

    慕綿抿了抿脣,“可是……”

    他眸光朝她壓來,沉甸甸地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是粥不好喫,還是,我不好喫?”

    慕綿臉頰一燙,怎麼說得她好像忘恩負義似的,“我明天得早點去上班……”

    說着,瞟了他一眼,見他顯然不滿意自己的決定,於是只好哄道:“那、那我週末搬過來住,行嗎?”

    謝時蘊忽而笑了聲,“哥哥這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什麼?”

    慕綿:“……不是租客嘛,我給你租金就是了。”

    謝時蘊眉梢一挑,“行,這嫖資說得還挺正經。”

    慕綿頓時結巴道:“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她的臉都氣紅了:“我也沒跟你要什麼……”

    “明天哥哥送你去公司,”

    說到這,他語氣頓了頓:“以後,哥哥每天送你,風雨無阻,行嗎?”

    慕綿心裏有些軟,一旦謝時蘊認真跟她溝通商量,後面加一句“行嗎”,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溫柔是真的溫柔,但這溫柔裏卻是給她安排好一切的霸道。

    “那、那今晚我要鎖門,自己睡。”

    謝時蘊轉筆的動作一停,“不行。”

    慕綿梗着脖子說:“那我要回去。”

    謝時蘊:“過來。”

    慕綿站着不動,他輕嘆了聲,起身去抱她,像昨晚一樣,單手就把她像小孩一樣託了起來。

    謝時蘊抱着她坐到沙發上,把她的下顎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掌心揉着她的脖頸,低聲哄道:“別這樣。”

    慕綿心頭如微風掠過,輕嚥了口氣,“我怕我起不來……”

    謝時蘊:“好,哥哥今晚就抱着你,行嗎?”

    慕綿讓他哄得決心有些搖擺,見她不說話,謝時蘊又問:“被哥哥嚇到了?”

    “有一點……”

    他溫柔地笑了聲,“沒關係,慢慢來。”

    慕綿低着頭,指尖摸到他身上的襯衫,這件還是她給他設計的,於是轉移話題道:“這件上衣穿着舒服嗎?”

    謝時蘊狹長的眼睫微眯,對她說:“沒有你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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