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綿給兩個小鬼套了時下流行的外套，讓他們爭當幼兒園最靚的崽。
歷枝和慕時從車上跳下來，粉雕玉琢地,一時間吸引校園門口大半人的注意，包括陸照。
“枝枝！”
小白胖子肉嘟嘟的,逢人就是三分笑,笑起來兩坨小肉堆起,比年畫娃娃更讓人想掐臉。
慕綿看到陸照都不由柔下脾氣，彎腰跟他打起了招呼,三歲半的小孩，一點都不覷生人。
慕綿給他送了一支金色的籤筆。
三小隻牽着手往校門口走，慕時眸光一瞥，看到宋清嘉就站在一邊，神色冷淡,一副懷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心事。
此刻慕綿坐回副駕駛座上,看見慕時他們往宋清嘉走了過去,剛想下車，就聽謝時蘊道：“小孩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
慕綿：“我也不想管的,但那個人是宋清嘉，宋思明的兒子,欸，也不知道他們和好了沒有。”
謝時蘊啓動車子，深黑色的車身緩緩流入車水馬龍之中,“N.E對他們來說是乙方,我們需要他們的點頭,但也不能丟了我們自己的原則。”
慕綿頓時坐直身道：“我支持你。”
謝時蘊眸光蓄了道笑：“我說什麼你都支持啊。”
慕綿：“當然,你是專業的！”
謝時蘊瞭然地點了下頭，而後笑了聲，“那，我給你量尺寸的手法，夠專業嗎？”
慕綿：！！！
“你、你好好開車！”
謝時蘊寬大的手掌劃過方向盤，指腹輕攏着把手，說：“我開車向來很認真的，你不是最清楚麼。”
慕綿：“……”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覺得謝時蘊是一個對所有事都不在乎的人，溫柔的表面下都是漫不經心，也極少見他發過脾氣，就有一次，她念初一那會，放學了不想回家，故意忤逆他的。
就想瞧瞧謝時蘊是什麼反應。
印象中，他就說了句：打啊，怎麼不打？
還有一次，她以爲電話裏的是老師，問他如果小孩搶了你的煙，你會怎麼樣，他說：會拿細細的小皮鞭抽她。
慕綿之所以記得，是因爲每次看人抽菸，都會想起這句話來。
她甚至幻想過，如果她摁掉了謝時蘊的煙，他會不會這麼做。
不過後來，他跟她在一起的那個夜晚，謝時蘊就把煙戒掉了。
本以爲自己不會再討打的，直到謝時蘊拿了她的捲尺說要學當設計師，慕綿才發現他不安好心，自然不肯教。
於是，他就真的用捲尺圈她。
她當初是如何給他量的身型，他都一樣樣記得。
那捲尺輕輕抽下，像漁網撒進了湖面，拖帶出一道瀲灩的漣漪，底下魚兒瞬時驚動掙扎，可越是掙扎，那漁網就將獵物纏得愈緊，最後，一網打盡。
漁網，慾望。
慕綿何止被纏了一夜，她被他纏住的，是一輩子。
心甘情願的。
-
幼兒園鈴響。
電線杆上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們互相啄了啄，而後飛遠了。
春櫻班的老師爲了吸引孩子們的注意，講繪本時聲情並茂的，然而，這都無法引起宋清嘉的興致。
“這是枝枝媽媽送給我的，她說喜歡我。”
陸照的話落入宋清嘉的耳朵，讓他想起歷枝也給他送過擺件，也說是她媽媽給他的。
原來，大人的心意並不比一個小孩來得專一。
他爸爸宋思明也是。
他眼瞼染了層暗影，轉了下臉，徹底闔上視線之前，看到歷枝的眼睛，葡萄似地，不，比葡萄好看，她的眼睛像星星在閃，尤其是看人的時候。
歷枝在看他。
宋清嘉神色有些愣愣。
但一想到她輕易就跟尹桃換了位置，他心情並不暢快，於是閉上了眼睛。
歷枝本想跟他投個橄欖枝，現在可好，直接不搭理她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聒噪的一節課，歷枝從椅子下來，而後在書包裏找到了一個小盒子。
“宋清嘉。”
她歪頭喊了他一聲，但聲音不大，畢竟擾人清夢的話，他會不會有起牀氣啊，她爸爸的起牀氣就不小。
想到這，歷枝開始研究宋清嘉的這個問題。
那雙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瞼掀開，歷枝安靜地看着他。
宋清嘉皺了皺眉，“什麼事？”
等了半天也不說事。
歷枝：“你在生氣嗎？”
換位置的事情都過了一個國慶，他再爲這事生氣就顯得好像他多在乎似的，於是道：“沒有。”
歷枝眼睛亮了下，這會陸照不在，她坐在他位置上，把臉側趴在桌上，和宋清嘉目光對視，說：“你真好。”
宋清嘉愣了愣，瞳孔有一瞬放大。
不生氣就是好？
歷枝從懷裏把一個小盒子塞進他的桌肚子裏，眉眼彎彎地：“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好不好？”
宋清嘉的手摸進了桌子裏，是個小盒子，掂了掂，有點重，問：“什麼遊戲？”
“我今天送你一個禮物，你明天也送我一個好不好？”
宋清嘉想把歷枝的東西還給她，“不用。”
歷枝臉上的笑凝了下，“你是不喜歡我送的東西，還是不喜歡我？”
說着，她忽然委屈了起來，“你都還沒看我的東西，就說不用了，所以是不喜歡我……”
兩人都側趴在桌上，她眼睛大，一傷心就起水霧，這會因爲地球引力都聚在了眼角，宋清嘉生怕那滴淚要掉下來了，說：“你送我東西做什麼？”
歷枝吸了吸鼻子，傷心被他稍微轉移了注意力，“那天喝果汁，你說你的小杯子不見了。”
宋清嘉的手摸到盒子的開口，輕輕揭開，摸到了冰涼的瓷器，對面的小女孩說：“我送你一個大杯子，你要多喝水啊。”
宋清嘉聽着她軟糯糯的聲音，那句“你要多喝水啊”像直接戳進他心裏頭。
他想說“我不是小杯子不見了，而是什麼東西不見了”，但話到嘴邊，就成了：“那你想我送你什麼？”
歷枝一聽，眼睛跟着亮了起來，忽然湊到他面前，說：“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跟你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