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帶着自己的所有東西,偷偷摸摸離開了村子,想着晚上先找個地方睡一覺,等第二天便問問附近的老鄉,去最近的縣城換點錢。

    算盤打得很好,但實施起來卻複雜百倍。

    首先,他一點也不認識路,而且對於村民來說也是張陌生的面孔,他打聽去縣城的道路時,也不知道對方說的對不對,繞了好久還是在這座山上,還因爲前些日子持續降雨,路非常難走,一不小心他就掉進了坑裏,費了好大的勁才爬出去。

    這還不算,半路上他遇到了一個也去縣城的人,兩人便結伴一起。

    那人樣貌普通,眉毛異常濃密,個子不高,看着和和氣氣的,於是齊樂伊沉浸在遇到同行的人的喜悅中,放鬆了警惕,一不小心透露出自己打算去找個當鋪的打算。

    於是那人便露出了真面目,趁着天色見黑,掏出一把刀抵在了齊樂伊的腰子上。

    “把你要當的東西拿出來,不然我鯊了你!”

    齊樂伊感受到那個尖銳的東西抵在自己腰上,恐懼感撲面而來,他又是害怕又是後悔,他好歹也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過的人,怎麼還能忘了財不外露的至理名言!

    “大哥,我跟你吹牛的!你看我穿的這麼破爛,哪像是有寶貝的樣子!”他忍着驚懼斡旋。

    “少廢話!老子身上好幾條人命了,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腰間的刀子刺得更深了,齊樂伊只覺得一陣刺痛,那是皮開肉綻的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爭取!

    “大哥大哥,你息怒!我突然想到我包袱裏有個東西,不知道您看不看得上眼,您放開我,我打開給您看!”在死亡面前,他忽然冷靜了下來。

    刀子的力道小了一些,那人一把奪過他的包袱丟在地上,“打開吧!”

    齊樂伊的包袱根本沒什麼東西,只裝了幾塊乾糧和那個金錶,就這塊包裹的布,還是他從史之荇家裏偷拿出來的,寒磣得很。

    這個時代的人沒見過手錶,但看着這黃澄澄的樣子也能看出是個不錯的東西。

    他貪婪地拿着這個手錶看了又看,看着裏面一根奇怪的針有規律地動着,又上嘴咬了一口,呸,還挺硬!

    “看不出來你這窮光蛋還有這寶貝呢!”他笑得一臉猥瑣,隨手撿了個齊樂伊包袱裏的餅咬了一口,隨即吐掉了,“呸,這餅也太難吃了。”

    這點齊樂伊是認同的,史之荇的廚藝是真不怎麼樣!

    那人這會兒看清了齊樂伊的長相,雖然沾上了塵土,但輪廓還是好看的,他吐了一口唾沫,“喲,長得還不賴嘛!送去當個小倌興許也能賺些錢。”

    齊樂伊的臉嗖地白了,他讀的書雖然不那麼多,但還是知道小倌是什麼意思的,這可不行!他寧死不屈!

    “你看那邊是什麼東西?”他指着歹徒的身後,歹徒覺得這小白臉刷不出來什麼花招,便大膽地朝後頭看去。

    趁着這個間隙,齊樂伊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個鬼地方,所幸他平時熱衷於健身,耐力還算可以,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終於把那個人甩了。

    後來,他也不敢再問人了,憑着自己的記憶摸索了很久,終於回到了白沙村,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小房子。

    古代太可怕,在沒有熟悉這個世界前,他決定不再亂走了。

    齊樂伊洗漱完畢後,頭髮散在肩上,幸好之前的工作需要,他的頭髮留到了脖子以下,不然,恐怕現在的他會被人當做異類抓起來吧。

    在外流浪的短短几天,讓他對這個世界熟悉了那麼一點,村裏的人多是以宗族的形式聚在一起,一個毫無背景的外鄉人就等着受欺負吧。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這裏,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既然如此,不如就入鄉隨俗,好好活下去吧!

    齊樂伊稍稍改變了之前無所謂的態度,拿了個盆,將自己的換洗衣物拿到河邊洗一洗。

    他特意選了個大中午,沒人的時候,卻發現岸邊依然有幾個大嬸聚在一起。

    “喲,這不是史家的上門女婿嘛,史丫頭這麼狠心,連衣服都讓你一個大老爺們自己洗?”大嬸一見到齊樂伊就認出了他來,畢竟白沙村不大,村裏的家家戶戶都認識,突然出現這麼一個陌生又好看的人,大家一下就能猜到。

    齊樂伊有些尷尬,但出於種種考慮,並沒有解釋,只是朝他們點了點頭,而後走到最邊上的位置開始洗衣服。

    誰知那羣大嬸並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也跟着他一起挪了過來,還一臉好奇,“你說你這有手有腳的大小夥子,怎麼就想不開要去人家家裏當上門女婿?這贅婿可是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生了孩子還不能跟自己姓,我們村裏最窮的李小五都不願意呢!”

    齊樂伊自詡口齒伶俐,從前被邀請去某辯論節目還因爲思路清晰上了熱搜,可這會兒,看着這羣的阿嬸吐沫星子橫飛的滔滔不絕模樣,他一時之間失了言。

    得不到回覆,大嬸們自覺無趣就退了回去,小聲嘀咕,“這人怕是個啞巴吧?”

    洗好衣服,齊樂伊已是一身的汗,他忙不迭收拾好回了家。

    大嬸們雖然不理他了,但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起別人家的家長裏短,活像是幾百只鴨子在他耳邊呱呱叫,把他吵得腦瓜子嗡嗡的。

    洗澡時,齊樂伊順帶把自己的頭髮也洗了,這會兒已經全乾,他回憶着之前的髮式,想着給自己重新編回去,但試了好幾次,不是頭髮中途散了就是根本扎不緊。

    史之荇正在窗邊做木簪,做得差不多時,她擡頭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與自己頭髮作鬥爭的齊樂伊,出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齊樂伊喪着臉回過頭,眼裏慢慢的委屈,“我正在束髮髻,但是怎麼都梳不好。”

    史之荇嘆了口氣,自己這是撿了個什麼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連日常生活的技能都沒有。

    “你以前是不是連喫飯都有僕人喂?”

    爲了避免日後被拆穿,齊樂伊想了個萬能藉口,“其實,我忘了與你說,那天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失去了記憶,以前所有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史之荇皺眉,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無法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非但如此,她家裏還多了一張要喫飯的嘴。現在把他丟出去還來得及嗎?

    她又嘆了口氣,罷了,既來之則安之,之後的以後再說吧。

    “坐好,我來幫你吧。”

    齊樂伊乖乖坐好,史之荇手腳麻利地替他梳理好,原先纏發的頭巾不知怎麼的斷了一截,不得已,她只好把剛做好的簪子插入他的發間。

    “好了。”

    齊樂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摸到一根硬硬的東西,“這是”

    “給你吧,反正不值錢。”

    齊樂伊打了一盆水,從倒影中仔細端詳了拿根簪子,整根簪子已經被盤了一邊,沒有任何毛刺。樣式是再普通不過的,但此刻,他卻從心底涌出了感謝和感動。

    他在這個世界沒多久,就已經遭受了太多的冷眼與欺騙,說起來,史之荇是這裏對他最好的一個人了。

    他想要報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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