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望着葉翎可憐巴巴的眼神,心裏一陣陣刺痛。

    憑藉他對葉翎的瞭解,她這次葉翎自作主張來到c市,肯定不單單是爲了自己。

    “葉翎,你以後可不可以……”凌燁話說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什麼?”葉翎回望凌燁。

    可不可以不要再管別人的事情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要強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胡亂折騰自己了?

    “可不可以……”凌燁嚥了咽口水,想換個合適一點的措辭。

    可不可以爲自己着想一點?

    可不可以爲我着想一點?

    可不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個富貴閒人?

    “可以什麼?”葉翎問。

    “沒,沒什麼。”凌燁垂下眼簾,腦海裏來回轉了好幾趟的話,終究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這麼多年了,我爲什麼越來越愛葉翎了呢?”

    凌燁紛亂的腦海裏突然清晰地摘出一句來自靈魂的發問。

    十來歲的時候,凌燁的身心都是燥熱的,他想不清楚愛情究竟是什麼,只能潦草地敷衍自己一句——管他呢,愛了就愛了,要什麼爲什麼。

    二十出頭那年,眼看着葉翎身負重傷重度昏迷,渾身插滿管子,吊滿鹽水瓶,纏滿繃帶,打滿石膏,凌燁滿腔的思念濃稠得在心裏結成了塊,突如其來的變故又讓它瞬間碎成了末。

    凌燁在心如刀絞的間隙,偶爾也會分分神,用旁觀者的身份審視自己對葉翎的感情。

    結果仍然是無解。他只確定自己愛葉翎,很愛很愛,但不知道這份愛從何而來,最後只好認命地歸結於玄學——葉翎是我的命定之人。

    現在,凌燁自恃能護葉翎一世周全,自恃能爲葉翎撐起一片水晶球般雖然虛假但卻美好的晴空,葉翎卻下意識地想要掙脫。

    我從小到大欽佩的,敬重的,癡迷的,珍重的,憐愛的,心疼的葉翎姐姐。

    這麼個堅硬又柔軟,剛強又脆弱,獨立又黏人,讓人又愛又恨,想對她發脾氣又捨不得衝她說一句重話的人。

    她怎麼會甘於做凌霄花,怎麼會永遠攀緣,永遠依附,怎麼會毫無根基地一輩子倚仗別人的高度看世界呢?

    她可是葉翎。

    凌燁一瞬間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他思索了十來年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因爲她是葉翎。

    這麼想着,凌燁心頭倏地涌上一股暖流,擡手用大拇指輕柔地拭了拭葉翎的臉頰,強顏歡笑道:

    “眼睛都哭腫了,這麼離不開我嗎?”

    葉翎緩緩覆上凌燁的手背,指尖微不可察地摩挲了幾下,虛虛地應了一聲“嗯”。

    凌燁拿葉翎沒辦法,牽着她來到浴室,合上了馬桶蓋扶她坐下,自己拿了一條白毛巾,試了試水溫,三兩下將毛巾打溼擰了擰。

    葉翎以爲凌燁要脫衣服,微微側過身子別過頭去看着牆壁。凌燁在她面前蹲下身來,用熱毛巾給葉翎擦了擦臉。

    “疼不疼?”

    凌燁站了起來,一邊給葉翎梳着頭髮,一邊小心翼翼地用手輕觸了一下葉翎的頭皮。葉翎沒說話,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

    “好好好,我錯了,我不說了。”凌燁迎面摟住葉翎,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二人良久靜默不語,凌燁以爲葉翎睡着了,正要抱起人去牀上,葉翎倏地攥住了他的衣領。

    “放我下來,說好一起洗的。”葉翎說。

    “今天你……受苦了,要不我們改天吧?”凌燁商量道。

    葉翎沒說話,自顧自地去放水,浴池裏的水流聲“嘩嘩”直響。

    “要不你先洗,我一會兒再來。”凌燁看到葉翎背對着自己在解衣服,慌忙要走。

    “不許走,和我一起洗。”葉翎攔住他的去路。

    “必須得今天嗎?”凌燁皺了皺眉,有些心疼。

    “你是不是不行?”葉翎直白地問。

    “我,我怎麼可能……”凌燁被葉翎氣笑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那就別廢話,快點脫衣服。”

    葉翎的話裏聽不出半點歡,愛來臨前該有的語氣,反倒像是要找人幹架。

    “可是你……”凌燁還想說什麼,葉翎已經開誠佈公地立在了他跟前。

    “你覺得我髒嗎?”葉翎直勾勾地盯着凌燁。

    “我怎麼會……”凌燁一聽這話,馬上反應過來葉翎這是在鬧彆扭。葉翎猛地勾住凌燁的脖子,正要吻上他的嘴脣,被凌燁躲開了。

    “葉翎,葉翎,你別這樣。”凌燁摟着葉翎的背將人往懷裏箍,一手還順勢扯下牆上掛着的一條長浴巾。

    “你們男人不是都好這一口嗎?!”葉翎推開凌燁,衝着自己身上一頓亂指,哭喊着說。

    “葉翎,老婆,老婆,你別激動。”凌燁說着將浴巾搭上葉翎肩膀。

    “我不要這塊遮羞布!”葉翎怒喝了一聲,凌燁嚇得一怔。

    “反正在你們眼裏,我不過是個沒有頭腦、沒有靈魂、更沒有人格的泄憤工具罷了!那我要這些裝模作樣的東西幹什麼?!”葉翎邊哭邊撕扯着凌燁給她披上的浴巾。

    “老婆,葉翎,寶貝,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好嗎?”凌燁將人緊扣在懷,又擔心箍得太緊葉翎會難受,稍稍鬆開了一點,嘴脣貼上葉翎的耳朵。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葉翎捂着耳朵胡鬧,凌燁猝不及防親上她的嘴脣。

    這是一個不甚纏綿的吻,凌燁十分珍重地貼上葉翎的脣,他甚至都沒有像往常一樣侵略般地胡攪蠻纏,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流連忘返般地吮吸舔舐,這個短暫的吻就這麼結束了。

    “我愛你,葉翎,我是你老公,我們是合法夫妻。”凌燁摟住葉翎在她耳邊說着。

    “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喜歡你很久了。”凌燁說。

    “真的嗎?”葉翎回過神來,愣愣地望着凌燁。

    “嗯,我發誓。”凌燁說。

    “我從小就喜歡你,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凌燁說。

    葉翎神情有些沮喪。

    “你忘記了沒關係,我記得就好,我講給你聽。想聽嗎?”凌燁問,將葉翎身上的浴巾扯了扯,遮住了她的身體。

    “想。”葉翎情緒緩和了一些。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小時候可慘了,我媽天天打牌,我爸也不管我。”

    “那麼久以前的事你也能記清楚?”葉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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