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在車禍中喪生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叫王志峯,一個叫陳海濤。他們是羽玄的小學同學,這些年,一直保持着聯繫。

    隨着城市的發展,房價一路飆升,由於可佔用的土地有限,稍微近一些的墓地每平方米的價格已經比住宅還貴,經濟不寬裕的普通人只能選擇城市周邊更偏遠的地段。

    王志峯的墓地遠離市區,在城市的西南角,開車開了將近兩個小時,兩個人才找到了地方。

    前面是個村莊,墓地在村莊外一處僻靜的角落。

    沒有陽光的冬日,顯得蕭條而陰冷,寒風帶着冷刃,吹得人瑟瑟發抖。

    左凡把自己丟在後座上的棉外套拿出來,披在羽玄身上。

    “穿上吧,彆着涼了!”

    羽玄沒有拒絕。

    被環境渲染,心情低落,默默悲傷。

    兩個人踩着凍土上枯黃的乾草,走了二百多米,來到這片墳地。

    這是村民自建的墳場,王志峯的墓碑在最後一排的最裏面。

    左凡跟在羽玄身後,默默地陪着他走過去。

    從小到大,左凡最不喜歡跟長輩去祭拜,那種氛圍壓抑的讓總會他覺得喘不上氣來。

    後來,見慣了生死離別,他卻從沒有去過墓地。

    今天這種感覺很奇怪,雖然很不喜歡,卻並沒有太多牴觸。

    知曉羽玄需要陪伴的緣故。

    他盯着走在他前面的羽玄的背影,忍不住腹誹:“他在想什麼呢?難過、悲傷、痛苦?抑或是像我當初一樣痛不欲生,大腦一片茫然?”

    左凡不得而知,但他感覺到羽玄身體的僵硬,正無聲地傳遞着痛苦。

    把鮮花放在墓碑前,羽玄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左凡彷彿回到了過去,看到了兩年前在境外發生的那一幕……

    那個趴在墳頭上痛哭的人是他!

    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努力定了定神,彎下了腰。

    忽然,眼角的餘光瞥見停車的道路旁,緩緩駛過一輛白色的皮卡車,車窗玻璃搖下來一半,隔着貼了黑色車膜的車玻璃只看見一個男人的發頂。

    警覺頓起!

    不遠處走來四五個回村的村民,車內的男人察覺,很快把車開走了。

    天色陰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羽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淚水順着臉頰滴落,曾經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縈繞,青春陽光的笑容揮之不去。

    回憶終成傷!

    “讓我自己呆一會兒。”羽玄哽咽着說。

    “好。”左凡答應,後退了十幾米,站在一棵光禿禿的大樹下,點燃一根菸,一邊吸着,一邊把玩着手裏的寶馬車鑰匙,警惕地看着周圍的環境。

    剛看到的那一幕,彷彿一把利刃,劃破了他心裏的防線,也驅散了共情的心情。

    雖然還不到下午四點,但北方的冬天黑得早,三三兩兩的路人從遠處回到村裏,剛剛駛過的那輛皮卡車沒有再回來。

    羽玄在墳前跟王志峯說了一堆話,左凡站在上風的方向,聽得不大清楚,通過零星的字眼,猜出大概意思是在述說往昔裏他們之間的美好回憶。

    一根菸抽完,他走過去,把羽玄拉了起來。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我還想再多呆一會兒。”羽玄的聲音帶着哭腔。

    左凡聽得心裏難過,握住了羽玄冰冷的手,說:“天太冷了,他是你的好朋友,會理解你的,等明年清明我們再來看他。”

    左凡伸手擦了下羽玄眼鏡下的淚痕,攬住他的肩膀,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羽玄不情願地回頭張望。

    似乎那不是一塊冰冷的墓碑,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整個晚上,墳場邊路過的那輛可疑車和坐在車裏的那個男人,一直縈繞在左凡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天,他們來到了陳海濤的老家,在距離向陽市有四個小時車程的長松縣許度村。

    天公作美,雖然依舊很冷,但這天沒有風,陽光明媚而燦爛。

    路上,左凡見羽玄情緒依然不高,勸說道:“現在這樣,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太自責。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關照一下他們的父母,也算是告誡他們的在天之靈,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你不用勸我,我知道!”

    如果不是因爲他,他們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勸人容易勸己難!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你很難說服自己,可你當時也是身受重傷。只有振作起來,好好活下去,纔不枉他們與你朋友一場!你身上肩負着他們的兩條人命,所以,需要努力做更多的事情,幫助更多的人。”

    羽玄看着左凡的眼睛,被左凡的話深深觸動:“謝謝你!”

    有左凡在身邊,他總有一種無法名狀的心安。

    左凡笑了:“謝就算了,別嫌我囉嗦就行!”

    羽玄淺淺一笑,似乎有些無奈:“是挺囉嗦!要是換成別人,這麼對我嘮嘮叨叨,我早把他炒魷魚了!”

    看到羽玄的笑容,左凡心裏微微一震,整顆心彷彿化作了一灘柔水。

    爲了眼前的這個人,爲了這迷人的微笑,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左凡都毫不在乎,會永遠堅定地擋在他面前,絕不會後退一步。

    陳海濤的墳墓在村子後面,只有一條小路通向那裏。

    陽光照在身上,感覺很溫暖,車內的氣氛緩和了些,不像昨天那般壓抑沉悶。

    羽玄把鮮花放在墳頭。

    左凡點了一把紙錢。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火焰燃燒時,幹樹枝攪動紙屑發出的細微聲響,因爲點着了在火苗中攪動的樹枝,偶爾響起噼啪的燃燒聲。

    羽玄跪着對逝者說起了緬懷的話,沉浸在悲傷中……

    就在兩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小路的盡頭突然出現了四個人影,朝着墳場這邊走來。

    左凡像一隻嗅到獵物的豺狼,幾乎瞬間,憑着多次面對危險的敏銳直覺,腎上腺素飆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來者不善!

    計劃夠周密的,左凡暗自思忖,瞳孔縮緊,眼睛也眯成了鍼芒的形狀。

    墳場在村子後面,離村子有段距離,即使發出打鬥的聲響,也難以傳進村裏。

    此刻正值午後,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這麼把人殺了,就地掩埋,很難有目擊者。一段時間之後,如果有人在這裏發現無名白骨,因爲這裏本就是墳場的緣故,也不會引人懷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