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得福躺在病牀上，他上午就已經醒了，此刻正睜着眼睛看着房間裏的人。
泛黃的眼珠，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
羽玄跟他們打過招呼後，走到牀前，看到羽得福此刻靜靜地躺在病牀上，不由得紅了眼眶。
曾經堅毅要強的老人變得如此無助。
“爺爺，我來看看您！您感覺怎麼樣了？”
羽得福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聲音，連擡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手，卻似乎耗費了全身的力氣，卻也只是蜷動了手指。
羽玄頓時領會到了羽得福的意思，抓起牀邊那隻爬滿褶皺的老手，攥在掌心。
爺爺牽着自己的手，親切耳語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
現在，換作他牽住那隻蒼老的手，竭盡全力想要阻止時光的流逝，卻再也無法重溫兒時的記憶。
眼淚溢滿眼眶！
爺爺曾經給予他的溫暖，值得他銘記終身。
羽天齊見羽玄情緒低落，上前幾步，安慰說：“你爺爺還不能說話，不過醫生說已無大礙了。”
羽玄強忍淚水，抽了抽鼻子，看向羽天齊：“二伯，怎麼會這樣？爺爺不是已經醒了嗎？他什麼時候可以說話？”
羽天齊嘆了口氣：“具體還不清楚，醫生說也許一兩天，也許十天半個月……總之，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爺爺，你好好養病，我以後會經常過來看您。”羽玄言語懇切，握着羽得福的手不願意鬆開。
羽天齊說：“你們上班都忙，也不用整天往這裏跑，有什麼事情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長孫羽明陽也在一旁附和：“不用太擔心了，都跑來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已經給爺爺請了最好的護工。”
說起護工，羽玄突然想到了什麼，說：“已經請到護工了嗎？左凡原來就是做護工的，要不讓他留下來幫忙吧。”
左凡正站在病房外的套間裏，一邊仔細打量着分別坐在兩側沙發裏玩手機的羽明夏和羽明翼，一邊側耳傾聽他們在裏面的說話，聽到羽玄說他的名字，不由得愣住了。
聽到羽天齊說不用的時候，他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氣才緩緩呼出。
他從不曾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雖然能理解羽玄的心情，可心裏還是有些難過。
羽玄離開病房時，一步三回頭，像極了離開媽媽，第一次獨自走進幼兒園小朋友。
羽明翼一臉不屑地跟了上來。
他沒好氣地說：“先把自己照顧好了，別隻顧着操心別人。”
羽玄轉身瞪向他：“你這是什麼話？只能你來，我就不能來嗎？”
“你以爲我願意來呀？要不是父親下的命令，我寧願去公司跑業務。”
“那你回去吧，我替你待在這裏。”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萬一某人有個三長兩短，父親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你這是什麼態度？”
左凡跟在羽玄身後，默默聽着兩人的爭吵，看這架勢馬上就要打起來，躊躇着要不要把兩個人拉開。
他跟羽明翼沒什麼接觸，但從羽玄的隻言片語裏，知道兩個人不合。
“我就這態度。”羽明翼轉身回了病房，一邊走一邊嘀咕了句：“病秧子！”
“說誰呢你？”羽玄被激怒了，轉身就要追過去。
左凡一把抓住了羽玄的胳膊：“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很想爲羽玄大打出手，可羽明翼畢竟是羽玄的親弟弟，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那種，況且這裏是醫院，總要注意影響。
羽玄看向左凡，又掃了一眼周圍看向他的病人和護士，長出了一口氣，這纔回過身，朝着醫院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跟羽明翼一直不對付，深吸了幾口氣，不想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左凡開着車，朝着榮耀光華小區的方向駛去。
見羽玄黑着臉不說話，左凡問：“還生氣呢？”
“沒有。”羽玄語氣敷衍。
“都不想說話了，還說沒生氣？他不是你弟弟嗎？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他不過就比我小了半歲。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知道，你兩個是同父異母，也是因爲此，你母親才離開這個家的吧？”
“我們兩個從小就不和，幾乎是打架長大的，現在雖然不打架了，卻還是一見面就掐。”
“能看出來，你弟弟的脾氣像你父親更多一些。”左凡想了想，“對了，你剛纔在醫院說，讓我給爺爺做護工的事，是真心的嗎？”
“嗯，怎麼了？不可以嗎？”
“如果你是想讓我在你爺爺身邊打探消息，或者說讓我接觸你爺爺有什麼目的，我倒是可以理解。”
“你什麼意思？”
“我如果能去給你爺爺做護工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幫到你的忙？”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覺得，你很會照顧病人，我希望爺爺能得到很好地照顧。”
“只是這樣？”
“當然。”
“可所有合格的護工，都會把病人照顧得很好。你這麼說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嗯？你不願意嗎？”
“你安排給我的事情，知道我不會拒絕。”
左凡說這話的意思，明擺着就是不願意。
好不容易纔留在羽玄身邊，就這麼被遣走，怎會甘願！
羽玄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左凡目光閃躲，看了一眼羽玄，又接着看向前方的路面。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
送羽玄上樓的電梯裏，羽玄低聲說：“對不起，我應該事先徵求你意見的。”
“是我——自不量力了！做什麼不過都是爲了混口飯喫，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你不用徵求我的意見，但我希望你能提前告訴我一聲。”
“我知道了。”羽玄說，“你早點回去吧！其實，你不用送我上樓的。”
左凡不置可否，直到羽玄進了家門，他才轉身下樓離開。
這件事之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
左凡話突然變少了，似乎在故意降低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