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轉運病人的救護車朝着首都的方向駛去。

    車上,羽玄躺在病牀上閉目養神,馮帥和左凡坐在一旁。

    馮帥作爲左凡的發小,和羽玄曾經的主治醫生,耐不住左凡的懇求,只好跟了來。

    他翻看着羽玄的病歷,小聲問左凡:“他睡着了嗎?”

    左凡看了羽玄一眼,說:“應該吧,怎麼了?”

    “我們說話會不會吵醒他?”

    羽玄肯定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但就目前的情形看,他是不會做出反應的。

    “想說什麼,說吧!”

    “我前兩天聽說了羽家的事,當然,還包括他出事。”馮帥朝着羽玄的方向努了努嘴。

    “嗯,我出了趟門,昨天早上才下飛機。”

    “他們家,”馮帥壓低了聲音:“股票跌慘了,弄不好要被st了。”

    羽氏集團股票用半年時間翻了三倍,最近卻一路跌停,後市不樂觀。

    “st是什麼?”左凡不炒股,聽過這個詞,卻沒往心裏去。

    “就是警示投資者注意風險,之後每天的漲跌浮動不會超過5。”

    “哦,那估計就不會跌這麼快了。”

    股票被st是利空消息,馮帥吐了吐舌頭,內心感慨左凡腦回路新奇。

    “未必,如果每天陰跌,日積月累,也很厲害,以後直接破產了也說不定……”

    左凡見羽玄眉頭皺了一下,急忙打斷他:“別亂說!”

    “唉!都傳遍了,又不是我杜撰的。”

    “我們說這些也幫不上忙,還是治病要緊。”

    “對了,你這麼摳門的一個人,怎麼捨得請我跟你跑一趟啊?我出診費可是很高的。”

    “羽家又不缺這點錢。”

    這次出門的費用都是左凡出的,他現在不缺錢,可他這相當於一夜暴富的經歷,除了沒瞞着林平,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突來的財富,不僅會引來別人的覬覦,也會讓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左凡這些年的經歷,使得他深諳人性。

    好比眼前,如果這次不是羽玄出事,他跟羽玄恐怕再無可能。

    “這倒是,再瘦的駱駝也比老鼠大。”馮帥忍不住感慨,在富庶的羽家面前,他一個揹着房貸的人,連馬也算不上。

    “你是在首都有熟人嗎?我擔心……”

    “放心吧,我前兩年在那兒實習過。”

    “股市這樣,你在羽氏集團,還好吧?”

    “公司好壞已經跟我沒關係了。”左凡嘆了口氣,說:“半個月前,我已經被開除了。”

    “啊?那你……”馮帥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羽玄,如鯁在喉。

    “他現在根本不理我,可他這情況,我實在放心不下。”左凡有苦難言。

    馮帥嘆了口氣,說:“想當初,你對他的照顧,可是盡心竭力,我們都看在眼裏。所以他醒來後,纔會那麼快恢復。”

    “別說了,別讓他聽到了!”左凡說着,還是發現羽玄的眉角微微抽動了下。

    “人不過也是動物,喫喝拉撒哪樣都少不了,何況是病人!”

    話糙理不糙,馮帥作爲醫生,手術檯上的病人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攤肉而已。

    “別說了,我知道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左凡拼命地給馮帥使眼色。

    “自尊心能當飯喫,還是能當命活?”馮帥向來言直口快。

    左凡伸手拍到了馮帥的肩膀上,說:“話不能這麼說,你沒有體會過,不會懂的。”

    “說得跟你體會過一樣。”馮帥扭動着身體,甩開了左凡的手。

    左凡收回胳膊,淡淡地說:“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馮帥撇撇嘴:“別亂灑狗糧了,我不喫這套。”

    左凡白了馮帥一眼:“你見過一個人撒狗糧的嗎?”

    馮帥頓時語塞:“你這是熱臉貼人冷屁股,自找罪受。”

    “我上輩子欠他的吧!”左凡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問:“有這種說法嗎?別欺負我讀書少。”

    “沒有,我自創的,不服氣嗎?”

    “我哪兒敢啊,我現在是有求於你,你說啥就是啥吧。”

    “話說,我們認識這麼久,你怎麼就沒喜歡過我呢?要是以你現在的態度,我倒是可以考慮。”

    “你要是長成他那樣,我也可以考慮。”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貧了一路。

    羽玄就那麼閉着眼睛聽他們掰扯,突然覺得很羨慕他們之間純粹的友誼。

    到了首都醫院,果不其然,人滿爲患,壓根就沒有牀位。

    因爲他們來得及,前面排着好多提前預約的病人,馮帥跟着醫護人員忙活了一下午,總算在天黑之前,把羽玄安置進了一個雙人病房。

    羽玄緩緩睜開了無神的雙眼。

    “你醒了?”馮帥說,“你睡一天了。”

    羽玄看了馮帥一眼,有氣無力地說:“謝謝你!”

    “不用謝我,是左凡非要拉着我一起來的。你放心,這個孫醫生的技術是全國首屈一指的。”馮帥對左凡說:“我只能幫到這裏了。”

    左凡笑着說:“我會用實際行動感謝你的,車票錢已經打到你賬戶了,我就不送你了。”

    馮帥回了左凡一個你懂的眼神,衝羽玄擺擺手,走出了病房。

    經過醫生的會診,第二天下午,羽玄就推進了手術室。

    捱過了漫長的五個小時,羽玄從手術室出來後直接住進了無菌病房。

    左凡在病房外守着,只能隔着病房門上的小窗觀望,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此刻,在健康與生命面前,金錢、名譽、地位、所有這些世人不斷追逐的事物,都不值一提。

    羽玄一直靜靜地側躺在病牀上,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沉睡着的。

    偶爾睜開眼睛,也只是空洞無神地望着醫院的窗戶,左凡從未見他看過來,哪怕只是一眼。

    左凡心裏泛着酸澀與苦楚。

    很快,他就想通了,如果連他都消沉的話,以後的日子,羽玄又該如何面對?

    他強打精神,等待羽玄走出無菌病房,和他共同面對未來漫長的歲月。

    三天後,羽玄可以離開無菌病房,直接出院了。

    “他的手術沒有問題,但目前看來,患者下半身仍舊沒有知覺,你可以給他辦理出院手續了,一週後來複查。”醫生交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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