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躍安安穩穩的跟宮智偉在醫院養傷,每天周雨好喫好喝的伺候着,王樂似乎也不急着趕路了,天天在病房嘰嘰喳喳,跟周雨鬥嘴,跟宮智偉談天說地,跟馮躍聊聊人生啊命運啊。

    總之,一直躺了快一個多月,馮躍傷養的差不多了,人也胖了一圈。

    宮智偉傷的沒有他重,一週之前就按上機械腿跟王樂在鎮上到處跑,聽說還在直播裏入鏡了呢,一身休閒夾克迷倒了一大片女粉絲,天天盯着直播叫漂亮大叔,把宮智偉嚇得再也不出現在鏡頭裏了。

    王樂好像找到了流量密碼,一有機會就把手機往宮智偉身邊湊,本來也在馮躍這轉悠的,被他用不鏽鋼盆砸出去之後,就把矛頭徑直對準了宮智偉。

    “我說,你這徒步進藏的小夥,這國道還沒走多少呢,就在這耽誤一個多月,那大雪封山之前,你還能進去了嗎?”

    馮躍刷着微博,看王樂四仰八叉的坐在一邊,一點也不着急出發的樣子,天天在醫院蹭喫蹭喝。

    “自己走太沒意思了,苦點累點都沒什麼,主要是有的時候身邊太寂寞了。”王樂伸個懶腰接着說:“我一到鎮上補給,就愛往人堆裏鑽。”

    國道上風景是美不勝收,有蜿蜒的公路,有碧綠千頃的草原,有高聳奇絕的山脈,但更多的是杳無人煙的孤獨。

    徒步者和朝聖者一樣,都會在一路上頂着路人詫異的眼光前行,要在夜晚自言自語睡在帳篷裏,要在一望無際的公路上不斷提醒自己堅持下去。

    這樣的生活很苦,那不是腳底磨出多少水泡,或者結了多厚的老繭,就能代替的孤寂感。

    這一路行來,就像人生一樣,你要想看到與衆不同的風景,想在心生嚮往的地方無所顧忌的停留,就要忍受常人遇不到的苦痛,要流更多的汗水,要苦心志,勞筋骨,餓體膚。

    當身心俱疲的時候,忽然遇見一汪湖水,那清澈的漣漪會滌盪盡這一路風塵,看飛鳥從水面掠過,看朝陽從湖底升起,這是苦痛之後,自然對人們最大的恩賜。

    “你們又不能跟我一起走,所以我決定了,要跟着你們自駕進藏,反正都是318,什麼方式不重要,能看見風景最重要。”

    馮躍翻了個白眼,這人在九寨溝信誓旦旦要徒步的樣子還近在眼前呢,這就變卦了。

    “你那些粉絲不得全都跑了啊。”馮躍倒是無所謂,王樂去過的山川比自己多,經驗豐富,人又有趣,帶上他,一路肯定歡聲笑語。

    更重要的是,這一個多月,他天天在病房轉悠,連周雨的話都多了不少,人也開朗了,這對她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情。

    說不定真能在到達梅里雪山之前,讓周雨真正放下輕生的念頭,好好迴歸生活,開始自己精彩的一生。

    王樂突然把手機轉向馮躍和宮智偉,笑着說:“你們同不同意啊?”

    馮躍看見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自己的臉,彈幕飛快地刷着【同意!!】【漂亮大叔】這樣的話,順手就把枕頭甩到了王樂的臉上。

    宮智偉看他又把地圖掏出來圈圈畫畫,就問:“有地點了?”

    馮躍頭也沒擡,賀彤的微博都更新兩條了,過了貢嘎雪山,順着理塘直奔香格里拉,這養病一個多月,已經落下很大一段距離了。

    研究好路線,馮躍捲起地圖,看着宮智偉在地上走來走去,行動自如,王樂一臉悠哉啃着蘋果,周雨抱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很是沉迷。

    直接把車鑰匙扔給王樂:“出發。”

    “嘿,不都是你開車嗎?”

    “皇權特許,善待病號。”

    ……

    車開出去沒有八百米,王樂一腳剎車停在路邊,馮躍頭撞在了前座上,剛要問他怎麼了,就看他下車徑直往馬路對面走去。

    馮躍跟過去,就看他蹲在一隻小狗面前,那小狗渾身溼漉漉的,後腿蜷縮着,走路的時候也放不下來。

    王樂抱着它走進一個昏暗的屋子,房間裏到處對着廢紙殼,塑料瓶,做飯的燃氣竈上鋪着厚厚的油脂,牆上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躺在牀上,腥臊味瀰漫在空氣裏,讓人感到窒息。

    王樂走過去,把小狗放在他懷裏,貼在他耳邊喊:“朗嘎大叔,我把小花送回來了,她又跑出去了。”

    朗嘎大叔聽見說話,遲鈍地點點頭,小狗就蜷縮在他懷裏,舔着他蒼老枯瘦的手背。

    馮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窩小狗崽擠在一個破舊的紙箱子裏,瑟瑟發抖,叫聲很淺,不仔細聽根本發現不了這裏有六隻小狗,看樣子剛剛出生沒幾天。

    “這就是我之前送到醫院去的老人,無兒無女,眼睛也很模糊,只能看見一些虛影,這隻狗一直跟他相依爲命。”

    馮躍看着那隻小狗,和它的主人一樣瘦小,但絲毫不嫌棄這裏的骯髒和破敗,那些狗崽應該就是小花生的,她肚皮上還沾着血跡呢。

    朗嘎推推小花,摸摸背上的毛,那隻小狗就像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樣,去紙箱裏叼出一隻崽崽,放到王樂身邊,用頭拱着他的褲腿,嘴裏哼哼唧唧的嗚咽,彷彿在懇求他帶走這隻狗崽。

    王樂蹲下摸摸小狗崽,在他手下顫抖,回頭看看馮躍,想徵求他的意見,畢竟帶一隻狗崽上路會增加很多麻煩。

    馮躍看着小花,它好像知道主人的條件,養不活自己的孩子,所以寧願把它們送人,讓他們離開這個灰敗的家庭,即便那嗚咽聲中帶着不捨。

    馮躍抱起小狗崽,揣進懷裏,就算是默許了它即將成爲進藏旅程中的新成員。

    走出去的時候,馮躍回頭看,小花跟在身後,眼角彷彿有一顆淚珠隱入毛髮,低低的哀吟中在和自己的孩子告別。

    在走出院門的一刻,身後傳出尖銳的狗叫,小花從屋子裏飛奔出來,咬住馮躍的褲腿,拼命向上勾着,想要再看一看他的孩子。

    淚水洇溼了毛髮,人總說狗是畜生,但它們有着最真摯的情感,知道孩子在這裏很難活下去,所以把它送走,但那樣不捨牽掛,是所有生靈作爲母親的情感。

    馮躍抱着狗往回走,小花就跟在後邊,跑兩步就停下,想要靠近再多聞一聞孩子的氣息,卻又彷彿怕馮躍改變主意,不敢靠得太近。

    馮躍能聽到小花身上的鈴鐺聲,一直到過了馬路,鈴鐺清脆的聲音都回響在耳邊。

    他知道小花會跟過來的,甚至會追着他們的車跑,因爲捨不得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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