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將入夏,換季之際蘇桃桃不慎又患了風寒。
從小生活便不安定,大病沒有,小病不斷,這一點讓蘇木很是心疼。
想着若是他能早些幻化人形,也不會讓她受這麼多苦。
他在家照顧了幾日,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鬼總是一副嫌棄的模樣,只覺凡人真麻煩,動不動就生病,吹個冷風會生病、落個水也會生病。
挨不得、碰不得,跟個瓷娃娃一樣。
想起這幾年不知道救了她多少回,回想起來倒還挺懷念,轉眼她就從一個小丫頭變成大姑娘了,可他依舊是十五六歲少年模樣。
雖然時常被她欺壓,但這樣打打鬧鬧的日子卻叫他內心生起一股暖意。
還有十日便是蘇桃桃二十歲生辰了,蘇木倒是發愁該送她什麼生辰禮。
“瘋丫頭,這次生辰你打算怎麼過?”小鬼在一旁詢問,神色充滿期待。
往年她生辰無非就是到街上喫碗麪,外加一個荷包蛋,偶爾還會給他帶點好喫的。
其實他知道她是不太願意過生辰的,但如今她各種行爲已與往常大不相同,今年或許想過。
蘇木也坐在院中,神色期待。
蘇桃桃起身在院中走了走,思考片刻,微微一笑,開口道:“我要你們陪我一日”
小鬼聞言覺得沒什麼特別的,反正也是常來,爽快答應道:“好啊”
話音剛落,蘇桃桃就補充道:“我要親自下廚”
蘇木聞言內心生起波瀾,笑了笑,道:“甚好”
他倒是沒什麼抗拒,反正他喫什麼都一樣,食不知味。
本一臉悅色的小鬼,突然目光一愣:“呃,那個,你若想喫什麼我給你買來就是,生辰嘛,不宜勞累”
她的廚藝小鬼是知曉的,還不如蘇木呢,煮個粥尚且可以,若是下廚,喫一口位列仙班吶。
自從第一次被她抓去試毒後,隔三差五就用她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廚藝摧殘着他這堂堂山靈。
蘇桃桃卻寒眸一掃掠過小鬼:“怎麼着?”
小鬼頓時沒了底氣,迅速高舉手,開口道:“我負責買菜!”
聞言,蘇桃桃一副滿意之色:“這還差不多”
蘇木在一旁看着他們這日常的吵鬧,滿心愉悅,他轉頭看向院外春天種下的桂花樹,如今也繁茂了些,待到明年,便可與她一同聞這花香。
再過幾年,可取些桂花爲她再釀上幾壇,一同埋在那裏。
他回過神,起身去了竈房,片刻後端着一碗藥走了出來,手中拿着蘇桃桃的荷包。
他走到前院,坐下,將荷包放於桌上,一邊用勺子晃着碗中的藥,一邊輕輕吹着。
待涼了纔將其拿給蘇桃桃。
蘇桃桃端着藥,一臉祈求的神色。
蘇木知她還是不願吃藥,只是溫柔一笑道:“聽話”,說着從荷包裏取出兩粒糖。
她一喝完就將糖餵給她。
平平靜靜的生活便是他追求的幸福,即使找不回殘魂,若能與她相守,哪怕散盡修爲也要同她一雙人,共白頭。
他不在意長不長生,只要她在,哪怕只有數十載他也心甘情願,不願一人在這世間獨自徘徊。
早一日找到,便能讓她早一日遠離紛爭,也能早日與她結成連理,漫度餘生。
這一日,蘇木照常行走在昏暗的忘川河邊,召喚過附近的遊魂卻始終沒有找到她的魂魄,他嘆嘆氣繼續前行。
這時他看向遠處卻發現忘川河對岸有一團發光的東西,他頓時眼前一亮,或許困在那裏的殘魂就是蘇桃桃的魂魄。
他伸手施法想將它拉出忘川,但它卻絲毫未動。
奈何忘川之上論你法力如何高深都無法飛躍,它就像一個屏障,隔絕了人冥二界。
沒有辦法他只能咬咬牙,束好寬袖、挽起褲腳進入了忘川。
儘管答應了她不輕易下忘川,但爲了找到她的魂魄讓她遠離紛爭,以免出現什麼變故,他還是要去看看。
當腳剛接觸到忘川橙黃的河水便感受到錐心般的疼痛,忘川之水漫過他腰間。
周圍的孤魂紛紛向他靠近伸出早已泡的面目全非的肢體緊緊地抓住了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往上爬。
他嫌惡的看着這些令人作嘔的孤魂野鬼,施法將它們震開,只是數量太多總是前仆後繼,使他前行十分困難。
本來不遠的對岸如今卻像是遠在天涯,他忍受着蝕心噬骨之痛緩緩靠近對岸。
終於,他到了對岸,這附近卻沒有孤魂,他用手伸到那團亮光處,咬牙忍受着四肢的蝕骨之痛,好在他拉出了那團光亮。
他感受了一下,頓然欣喜,終於還是讓他找到了。
這樣她就可以活下去,他們就可以過上安定的日子了。
明日便是她的生辰,這大概是最好的禮物,定要陪她過一個永生難忘的生辰。
正當他開心着想要轉身回去時,一擡頭便看見一個身影現在河邊,他認得,此人正是當初郊外對蘇桃桃出手的人。
…
到了傍晚蘇桃桃仍沒有看見蘇木回來心裏有些着急,她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她來回在院中踱步,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他從結界處出現。
只是直到凸月掛上枝頭他仍舊沒有回來。
蘇桃桃扶着木柵欄,看着天上的月亮,手指不自覺地來回踱着,今日小鬼不曾來,她一人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靜地待了一天。
說好的晚上一定會回來的,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是沒回來,她的內心說不出的擔憂。
明月已經升至半邊天,一直等着的蘇桃桃趴在院中的木桌上竟睡去了。
突然,她猛然睜眼,額頭汗珠滾落,心臟狂跳不止。
看看天色,已然接近天明。
方纔做了一個噩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了曾經出現在她夢中的那個孩童,依舊在那片花海,四周昏暗,地面是一片鮮紅,血染紅了大地浸軟了泥土,空中散發着濃郁的腥味。
路面的血泊中露着殘肢斷臂,還有斷掉的頭顱,有的手指還在微微抽動…
她一個人光着腳前進,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前方一條大路不知通向何方。
她不停的喊着“爺爺”,後來卻變成了“哥哥”,可惜沒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