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道善惡圖 >第91章 同榻夜話
    自從幾年前柳嵐來到楚聽雨住處,院內便多了許多僕人,大多都是漁人的家屬女眷,在這燈火通明的除夕之夜,大院裏熱鬧非凡,僕人們從廚房中將一道道的美食端出,前廳大桌上滿滿的酒菜已經快要擺不下了。柳嵐,楚聽雨,文檀坪,文艾艾,秋忘川,葉海汐,樊子修,七人圍桌而坐,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節日的喜慶沖淡了衆人心中的苦悶,大家都在享受着這得之不易的團聚與祥和。

    文艾艾一直給葉海汐夾菜,海汐姐海汐姐的喊個不停,葉海汐從小也沒有什麼伴,突然有了這同齡的女伴,也覺得很親切,只不過她已經養成了比較孤僻的性格,現在當然還是放不開,只是小聲的跟艾艾聊着天,不時看看秋忘川,眼神對視過後,趕忙微笑低頭躲開。

    艾艾高興,卻又難過,這種感覺她都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而柳嵐和楚聽雨在一旁,卻似看清了一切。

    夜裏又起了風,高高的竹竿上挑着的紅燈籠,隨風搖擺,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了下來,不多時便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秋忘川藉着酒興,走到院中央,氣走周身經脈,暗運馭風訣,只見平地起了幾股旋風,卷着地上的積雪向兩旁吹去,眨眼間,院子被吹得乾乾淨淨,積雪在兩旁堆起了好高的雪堆。

    衆人都知秋忘川習得馭風訣,在皇城時就已大顯神威,只不過現在秋忘川將馭風之術修習得爐火純青,風過之處只把積雪吹到了一起,沒動院中的一草一木,衆人齊聲喝彩!

    檀坪跳到當院,說道:

    “猴兒,你且落座,我耍一趟!”

    秋忘川回到廳堂中坐定,只見檀坪從腰間抽出寶刀萬月,舞動起來,霎時間院中積雪紛紛而起,狂風捲殘雲一般,在半空中打着盤旋,竟沒有一片雪花能夠落在地上!

    一趟刀演罷,雪花這才悠悠落地,樊子修道:

    “好刀法!只是二公子剛打掃完院子,大公子就又給弄亂了!”

    衆人大笑,秋忘川對葉海汐道:

    “海汐,還得勞煩你再做一遍清掃。”

    葉海汐微笑着點了點頭,落落大方的走到院子當中,衆人只知這姑娘已是君境宗師,但沒見過她出手,全都看着葉海汐,看她如何應對這漫天大雪。

    只見她深吸口氣,雙掌合十胸前,慢慢向左右推開,忽地雙手掌心向上一託,漫天的雪花居然定格在了空中!

    不僅如此,地上的積雪也紛紛飄起,好似每一片雪花都被無形的手捉住了一般,自古都是雪花飄落,誰人又見過積雪能夠沖天而起?衆人不禁目瞪口呆!

    在漫天大雪中,葉海汐輕輕走着,沒有一片雪花掉落,當她雙掌放下之時,雪才紛紛而落,堆在了院落兩旁。

    衆人鼓掌喝彩!葉海汐俏臉微紅,轉身走回到廳堂之中。

    艾艾問道:

    “海汐姐,這是甚麼功法?好看得很!”

    葉海汐道:

    “這是我自幼所習的分海術,可控水,控雪,控冰。我到現在才學到二層,你二哥已經十層大圓滿了,還要讓我出去獻醜。”

    秋忘川只是不說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提起分海術,他心中那惡魔向淵的影子又浮現了出來,讓他覺得一口鬱氣難消。

    葉海汐也感覺到了他心中的鬱悶,忙岔開話題,問起桌上精美的菜餚來。

    衆人繼續飲酒,柳嵐將秋忘川叫到偏廳之中,關上門,低聲問道:

    “兒,爲何心事重重?”

    當孃的看清了兒子的心思,秋忘川想了想,沒有隱瞞,將楚翎羽被害死在天府山巔的事完整說了一遍,柳嵐確實沒想到,原來秋忘川回來團聚,心中忍着巨大的悲痛,親孃命喪黃泉,仇人逍遙自在,他怎能沒有心事?

    秋忘川道:

    “娘,我前思後想,這事不能告與我姨娘得知,她們自幼便在一起,情同姐妹,若是她得知此事,怕是一天都等不得,便要去拼命,我也怕她承受不住這個消息,還是好生的過節吧,此事能不讓她知曉,便一輩子也不說與她聽。還有,您知道也就罷了,對艾艾和檀坪也不要說,若是我想讓他們幫忙,我自己與他們再講吧。”

    柳嵐點點頭,撫着秋忘川頭頂,心疼的說道:

    “苦了我兒了…那你打算如何?”

    秋忘川道:

    “過幾日,我還是要出去,若是不進境,何以報仇!我要出去尋機緣,找修行之所,海汐也一定會隨我同去,我不知檀坪和艾艾是何想法,等兩日我私下再問他們。”

    柳嵐道:

    “你爹的墳你和艾艾守了三年,聽艾艾迴來與我說,你這三年中連修煉也不顧了,只是每日看着你爹的墓碑,要麼就是細細擦拭,做爲養子,娘看到你能這樣,已經很是知足了,我和你爹沒白疼你一場,在我們心裏你就跟親生兒子無異。你爹走後,他的墓地我一直沒敢去,孃的心傷得太重,已然經不起風浪了,這些年我也在想,什麼仇什麼怨,過去了也便過去了,他拼死守護的是你的安危,他做得很好,只希望你不要莽撞,辜負了他的一片苦心,娘只希望你們都平安,就足夠了。”

    柳嵐嘆了口氣,接着道:

    “可我也沒成想,京陽居然發生如此變故,那篡位弒君,又殺害了你孃的惡賊,我也有印象,當初祁漢大帝在位時,雲慶和你口中的那個向淵,都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三字,柳嵐自己說罷都連連搖頭,世間如果都是這種好兄弟,那便更勝煉獄了。

    秋忘川道:

    “娘,你且安心等待,兒放不下這仇怨,也不會魯莽行事,但終有一天,兒會將你帶到爹爹墓前,讓你親眼看我將滿川的人頭獻祭當場,否則的話,兒這一生都會愧疚不安。”

    柳嵐說道:

    “你怎生想的,你便怎生去做吧,我這裏你不必擔心,我和你聽雨姨娘相處的很好,這些年若不是她陪着我,常常給我解憂,娘可能已經失心瘋了。我只有那一個要求,不要莽撞,要平安歸來。”

    秋忘川擡頭看着柳嵐,這個並未給自己生命,卻養活了自己,視自己爲生命一般的人,千恩萬謝卻說不出口,從她的眼神裏,秋忘川知道,自己想說的,她都懂。

    夜至子時,也就是新年的正月初一了,酒席撤去,幾個晚輩給長輩拜年,柳嵐和楚聽雨給每人都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院裏的僕人們獎賞也都一一發放,衆人盡興而散,各自回到房中。秋忘川剛要練功,聽見門外聲音輕聲呼喚:

    “猴兒,睡了嗎?”

    “大牛?”

    秋忘川忙把門打開,檀坪閃身走了進來,回身把門關好,轉回身,神神祕祕的對秋忘川說道:

    “你猜我給你拿什麼好東西來了?”

    秋忘川搖搖頭,檀坪微微一笑,手從背後拿出,掌心攤開,是一枚紅色的蛋。

    看見這枚蛋,秋忘川的思緒一下便回到了童年,北方的一種純白色的小鳥名爲雪鸚,其卵鮮嫩無比,可是因雪鸚常築巢在懸崖峭壁之上,因此它的蛋也十分難得。村裏的人有句話,叫舍了三日飯,換枚雪鸚蛋,可見其珍貴。他們小時候,文溪畔進山打獵,又大又兇猛的野獸都不在話下,可這雪鸚蛋卻是難得一見,有時偶然碰上,拿回來幾個,檀坪總是把他的那份留起來,偷偷給弟弟妹妹分了喫。

    秋忘川看着文檀坪有些醉意的臉,覺得心裏暖烘烘的,自己的大哥還像小時候一樣,惦念着自己,楚聽雨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單獨的房間休息練功,也是怕互相打擾,不然文檀坪和秋忘川又怎肯分屋而眠?

    “你哪裏得來的?”

    “下赤弓嶺時,隱約見到崖上有巢,爬上去掏的,喫吧喫吧,艾艾的我已經送過去了,我自己也有。”

    秋忘川接過,揣進了懷中,檀坪拉他同坐於榻上,悄聲問道:

    “如何?準備何時成親?”

    猝不及防的一問,讓秋忘川漲紅了臉,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成…成什麼親!別胡說!”

    檀坪忍着笑道:

    “哦,不成親?不成親你帶着一個姑娘在身邊做甚?你不怕別人說,姑娘也不怕嗎?”

    秋忘川一愣,心道自己是有些考慮不周了,他與葉海汐確是郎情妾意,但自己身負血海深仇,尤其是親生母親剛剛被害離世,自己怎可還未守孝便要成親?此等不孝之舉絕不能爲!

    秋忘川本想打趣他幾句,說當兄長的還未成親,自己哪裏敢想,但一想到楚翎羽,他的心情便沉重起來。文檀坪見他神色有異,追問他發生了何事,秋忘川只是含糊其辭,將話題岔開了。

    兩人同坐榻上,聊到了天明,有些天府山上的細節秋忘川故意沒說,他怕說出口後,檀坪爲自己去捨身犯險,還是等到自己入了化境,有能力去復仇之時,再邀他和艾艾做幫手,這樣比較穩妥。

    清晨僕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兩人還在說個不停,只聽外面噼啪之聲連響,出門一看,原來是樊子修點燃了長長的一串鞭炮,來迎接這新年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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