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嫣盯着那條滿鑽鋪底帝王綠翡翠項鍊,已經整整一天了。

    那通透純粹的質感,哪怕她作爲一個外行人也能看出來,這已經到玻璃種了。

    意大利式的鑲嵌,讓躺在藍絲絨上的項鍊,低調中透着壕無人性的奢華。

    鴿子蛋這麼大的帝王綠得有七位數了吧!

    林予嫣驚呆了:這是我能擁有的嗎?

    林予嫣作爲非土著居民,一睜眼眼就來到了這個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大別墅裏。

    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被塞了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打開一看,就是震驚她一整天的高奢項鍊。

    女傭們看着林予嫣在見到項鍊後呆滯的模樣,不由得心裏發虛。

    這大小姐肯定是被這項鍊給氣到了,但她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把東西扔給傅家吧,大小姐又沒發話;但是不扔回去,這傅家這個時候送過來這麼一塊碧綠的翡翠,實在是羞辱人。

    整個京華市誰不知道,林家大小姐喜歡傅家的少爺傅源,從小就追在他的屁股後面,噓寒問暖,掏心掏肺。

    但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傅源對林予嫣總是愛答不理。

    林予嫣經常哭着鼻子回來,但第二天又樂此不疲地跟在傅源身後。

    林家老爺子看不得自家寶貝孫女受委屈,一拍板,就決定跟傅家聯姻。

    傅家作爲空有財富但發跡不長,沒有家族底蘊的新貴,能攀上林家這根高枝,自然求之不得。

    京華市,最繁華的首都,富豪遍地,有錢可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有錢了,就想追求不一樣的地位。

    比如在任何場合都能說得上話,比如別人只聽到家族姓氏就不自覺地肅然起敬的oldmoney(老錢)。

    光有錢可不能在京華市說得上話,這些富豪無論再怎麼做大做強,都只能是在豪門圈子的外圍打轉,深入不到核心。

    這類在老錢圈外轉的富豪,被稱爲newmoney(新貴)。

    哪怕新貴們在京華市已經奮鬥了幾十年,但還是“新人”。

    新貴和老錢之間,有一道天然的壁壘。

    看似很薄,但實則如天塹一般,難以逾越。

    老錢這個圈子纔是真真正正的上流社會,他們不是一家一戶的財富,而且整個家族好幾代人資本的堆疊。

    優雅,底蘊,這是老錢們骨子裏的東西。

    新貴們汲汲營營一生,擁有了龐大的財富,不滿足於小圈子裏的阿諛奉承,想觸碰那高高在上的神祕的圈子。

    所謂躋身上流社會,就是如此。

    傅家是在京華市活躍了三十多年的新貴,看準了新媒體發展的先機,重點投資了這娛樂市場。

    風險大,但是得到的收益卻是風險的幾十倍。

    傅家從原來京華市不起眼的小富豪,搖身一變,成了娛樂行業的龍頭老大,也搬到了富豪集聚的“蘭溪半坡”。

    但再怎麼搖身,也依舊搖不出新貴的圈子。

    傅家正發愁沒什麼門路,林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大小姐對自家小輩窮追不捨。

    在傅家不懈努力的暗示下,林家老爺子最終決定讓傅源入贅林家。

    這件事定下來,大家都皆大歡喜,唯獨傅源。

    突然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成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讓一直被稱爲天之驕子的傅源接受不了。

    本來對林予嫣只是冷淡的傅源,在聯姻確定後,態度越發惡劣,甚至可以說是刻薄。

    但縱使是這樣,林予嫣還是無怨無悔地當着傅源的跟屁蟲。

    傅家攀上了林家這根高枝,再加上媒體行業的蓬勃發展,傅氏集團可謂是如日中天。

    在不斷接觸老錢圈子之後的傅家發現,老錢圈子也分等級。

    林家曾煊赫一時,但後來卻漸漸頹敗,慢慢成爲老錢圈子裏的末流。

    曾經的“老四家”已經名存實亡,真正屹立不倒的是最低調最神祕的容家。

    不過容家過於低調,在老錢圈子裏活躍異常的傅家,連容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但傅家也沒有覺得受辱,因爲大家都一樣。

    名聲顯赫的老錢也進不了容家的大門。

    漸漸做大的傅家見識到上流社會之後,便對林家不再像從前那樣畢恭畢敬。

    以前在傅源欺負過林予嫣之後,傅家是第一時間,誠惶誠恐地壓着傅源上門道歉。

    但是現在,態度明顯隨意多了。

    除非傅源做得真的很過分,不然傅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

    畢竟小輩的事,得由小輩自己解決。

    這是事業興盛之後,傅家一貫的宗旨。

    不過這一次,當傅源私自送了一個帝王綠的翡翠項鍊後,傅家人慌了神。

    本來是爲了賠傅源無意將林予嫣碰到水裏的罪,禮物也算精緻,能送得出手,但壞就壞在這晃眼的綠色。

    傅源上高中之後,遇到了一個家境貧寒的女孩許卿卿。

    傅源與這個女孩兒之間的緋聞,就沒斷過。

    香豔的,純情的……

    寫小說似的,應有盡有。

    雖然傅家一再保證,這些都是以訛傳訛的謠言,但林予嫣卻爲這個許卿卿跟傅源翻臉過好幾次。

    林予嫣越討厭許卿卿,傅源就越喜歡許卿卿。

    這次林予嫣落水,雖然是傅源一力承擔下了責任,但是卻有風聲,這次的意外又是跟許卿卿有關。

    現在傅家又送過來這樣一塊頂級綠的翡翠來賠罪,難免不讓人多想。

    得知消息的傅家,驚得人仰馬翻,只想着如何補救,沒空問責傅源。

    雖然林家式微,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現在不再仰人鼻息,但還是要和林家合作的。

    林家上下都在生氣,除了林予嫣和林老爺子。

    穿越前的她雖跟着爺爺學武,秉承爺爺遺志,勤勤懇懇地守着家裏的武館,但她還是有一顆少女心。

    她喜歡各種各樣彩色的亮晶晶的珠寶。

    但由於口袋空空,只能隔着屏幕看看,現在真的擺在她面前,實在是讓她震驚。

    林老爺子雖然退居二線,但實際掌權的還是他。

    林家子嗣很多,但林老爺子獨獨對林予嫣關愛備至,真的是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把林予嫣寵得嬌蠻任性,無法無天。

    這種欺辱林予嫣的事情傳到老爺子的耳朵裏,指不定老爺子會鬧成什麼樣。

    萬一跟傅家斷交,傅家不好過,林家的公司也會虧損。

    自從聯姻以來,兩家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了。

    傅家爲表誠意,帶着傅源,連夜趕到林家謝罪。隨行的還有不久前剛從拍賣會上拍下的鴿血紅寶石手鍊。

    八顆被打磨得圓潤精巧的鴿血紅寶石,被閃着寒光的鑽石鏈不規則地串聯,像極了那雪原上肆意盛放的紅玫瑰,清貴卻不失風情。

    這手鍊還沒在傅家保險櫃裏焐熱,就被火急火燎地送走,傅長鳴實在肉痛。

    他看着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恨不得把他的頭給開八個窟窿。

    但來了林家,面上還是堆着溫和且帶有歉意的微笑,“嫣嫣這次落水,傅源這小子特別內疚,挑了好久才挑了這個手鍊,卻沒想到被家裏的阿姨給裝錯了……”

    這種拙劣的藉口,也只是打打圓場,但傅家掌權人傅長鳴都來了,林良也不會再惡意刁難。

    畢竟兩家還有生意上的往來。

    林良的臉上也掛上了應酬的笑容,“我就說呢,原來如此!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哪裏值得傅老兄親自來一趟呢!”

    客套的寒暄之後,傅長明臉上帶着戀戀不捨的神情,離開了林家。

    一到車上,傅長明的臉色就陰沉下來,“讓那個許什麼消失。”

    語調低沉,像是淬了冰雪的利刃,沒有絲毫和傅源商量的意思。

    傅源低着頭,沒有說話。

    “聽到沒有!”傅長明音量陡然提高,聲音裏帶着滔天的怒火,嚇得司機手下意識地抖了抖。

    傅源依舊低着頭,好像與外界隔絕了。

    車廂裏是詭異的安靜。

    緊接着,一記響亮的耳光聲打碎寂靜。

    傅源白淨如瓷的右臉上,泛着鮮明的五個紅手印,嘴角還掛着血絲。

    動完手的傅長明又恢復了原先深沉的模樣,警告敷衍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姓傅,就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傅源依舊低着頭沒有回答,像是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只是在車穿過隧道,周圍一片漆黑的幾分鐘內,他呼吸有些急促,脖子上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的憤怒。

    但周圍又亮起點點橘黃色的路燈燈光,金色的流光滑過車身,在傅源精緻的臉上烙下印記,傅源又成了了無生氣的木偶。

    誰都看不到,木偶眼底涌動着濃烈的不甘與仇恨。

    但最後都與濃稠的夜色融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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