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井元書屋 >第九十九章:你好自爲之
    “貧道……貧道……”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簾風言辭吞吞吐吐,囁嚅半天也沒道出個子醜寅卯來。2

    茅三道點燃一支香菸,語氣中帶着極度輕蔑:“怎麼,弒師的膽有,說出原因的膽就沒有?”

    或許是被茅三道這句話戳中要害,簾風緩慢的從地上站起身,臉上多了一分憎惡,憎惡中帶有一絲殺意:

    “爲什麼殺他?這恐怕得問半雲那臭老道自己了!”1

    簾風一反態度,就連對半雲這個師父的稱呼都變了,茅三道有些詫異,同時,身子不經意間後退了兩步:6

    “你……”

    “半雲那臭老道有事沒事就讓貧道去那麼遠的地方給他買燒鵝,如若不去,便大發雷霆。1

    那麼遠的路,連個破車都沒有,貧道要走上大半天才能買回來,而他呢?到頭來連句感激的話都沒有!

    還有,樹無根不長,人無志不立,你看看這道觀都破敗成什麼樣了?道觀都快要塌了,他還想着那一兩口喫食,根本沒想着如何將宗門發揚光大。1

    人窮志短,你說,貧道跟着他能有什麼出息?

    貧道想名揚天下、光耀宗門,可有他半雲在,貧道就看不到天、出不了頭!1

    老羊不死,小羊難活,所以半雲就該死,也必須死。本以爲他會死在密室,沒想到居然還活了下來,既然別人都殺不了他,那貧道只能親自動手了!”3

    這些話,似乎是積壓在心裏已久,簾風幾乎是不帶任何猶豫一股腦全部說出。

    言罷,重重吐出一口氣。

    茅三道確實被簾風這番話驚到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完全找不到對應的詞彙去反駁一二。

    簾風頓了頓,繼續補充道:“作爲一門之主,本應爲宗門大局着想,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在他死後,整個道觀煥然一新,貧道誓要將宗門發揚光大,成爲天下萬宗之主!”1

    茅三道猛抽了一口香菸,嗤聲道:“名揚天下果真那麼重要嗎?”

    “重要?”簾風一字一頓,重重的說道,“在我眼裏,比肩身家性命!”

    茅三道再次語塞。

    是的,對於一個將名聲看的如此重要的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當一個人的心態已經開始變得“扭曲”,那無論什麼事都會不擇手段去完成。

    茅三道厲聲道:“你身上戾氣太盛,半雲道長讓你徒步買燒鵝可能只是想磨鍊你,這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你個人的臆想而已。”1

    簾風當即嚴厲反駁:“狗屁,作爲一名修行道士,“三皈五戒”拋之腦後,說到底,就是貪!”

    茅三道看向不遠處那與他們不過十米的半雲道長墳塋,質問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該爲達目的害死你師父,難道你就不怕天下人盡知,被所有人唾棄辱罵?”

    簾風上前一步,雙目緊盯茅三道:“此事只有你知、貧道知,所以貧道希望施主能夠保密。”

    “保密?”茅三道冷笑一聲,“既然敢做還怕被別人知道?不好意思,這事我做不到!”1

    簾風一把抓住茅三道胳膊,眼神變得極其犀利,就像一頭猛獸正趴在草叢盯着獵物一般:“這事你必須替貧道保密!”

    “怎麼,你想殺我滅口?”

    茅三道推開簾風小道,後退兩步,警惕盯着簾風,不敢大意。

    看簾風此時彷彿要喫人的樣子,他心想這簾風是鐵定不會讓自己走出這北子嶺了。

    簾風確實萌生了殺意,他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久保守祕密。

    但同時,他心裏也沒底。

    雖然他跟了半雲多年,但半雲從來沒有教過他殺人技,教給他的多數是一些對付妖魔鬼怪的法術而已。

    此時,面對比自己高大強壯的茅三道,他有些猶豫,他並不清楚茅三道的實力。

    他猜測,如果貿然動手,說不準喫虧的還是自己。

    面對強大的對手,首先要做的便是冷靜。

    或者,佯裝服軟……

    可此時茅三道透露給他的直觀感受,他深知,今天,就算自己不殺他,他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思慮再三,簾風別過頭,努力睜大眼睛,努力使得寒風吹進眼眸。1

    不一會功夫,眼睛便開始變得刺痛,對應的,淚水也在眼角打轉。

    “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告訴其他人好嗎?我知道我這樣做是大逆不道,有違天理,我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宗門……”

    “你這是……”

    簾風“毀容式”的劇烈反差讓茅三道一下子懵逼。

    他確實想要替半雲道長討回公道,而此刻,他腦瓜子瞬間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見茅三道沒有說話,簾風再次抓住茅三道胳膊,哀求道:“我求求你,替我保密好嗎?求求你,求求你!”

    那簾風臉上掛滿淚水,茅三道不清楚這是悔恨,還是入戲太深的苦情計。

    茅三道搖了搖頭,再次掙開簾風的手,冷冷道:“半雲道長一定很後悔收你當徒弟,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不會安心!”

    “我知道,我對不起師父。”簾風擡起袖子抹乾眼淚,慢慢走向半雲墳塋。

    “師父,徒兒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徒兒知道錯了……”

    說着,簾風趴在半雲墳頭,重重磕了下去。

    茅三道上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內心複雜的看着半雲的墳,想起半雲道長此前跟他說過的所有話,嘴脣輕啓,欲言又止。1

    道長,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

    你當時是不是已經看出簾風道長想要害你而沒有選擇去追究他?

    你心裏也一定不想有人替你報仇吧?

    畢竟,他是你唯一的徒兒,在你心裏,也肯定把他當成了你唯一的親人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該如何抉擇?我怎麼才能知道你的想法?

    霎時,一陣清風拂過茅三道面龐,掀起他額頭劉海。

    而之前被他立在墳頭的那兩隻燒鵝彷彿有人拿手指戳了一下,順勢傾倒在一邊。

    茅三道不認爲這是偶然,他看着那兩隻燒鵝,恍惚間,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

    這大概就是半雲道長給自己的答案吧……

    “我知道了……”茅三道深深鞠下一躬,慢慢轉身離去。

    三兩步後,他又頓下腳步,微微扭頭:“簾風,我想知道,你既然殺了你師父,爲什麼不選擇離開?爲什麼還要待在北子嶺?”

    簾風沒有回頭,深深吐出一口氣,目光有些迷茫:“我……沒地方可去。”

    “那你更不應該殺了你師父。”茅三道端正身子,繼續前行,“你好自爲之!”1

    良晌,

    簾風咬緊牙關慢慢起身,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2

    “這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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