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放了一張陳舊的木方桌,方桌邊配着四條長凳。
屋子中間的空地上停着一輛約莫六七成新的自行車。
屋子東北角還擺着一張高櫃,高櫃上方是鏤空的,裏面放着一臺十三寸的黑白電視機。
程樘跟陳茶一進門看見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女孩在房間空地上爬着玩。
小女孩看見陳茶眨眨眼沒動,看見程樘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跑向孔慈。
程樘:“……”
方桌旁坐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正在看電視。
也不知道是看電視太入迷還是被寵壞了,這麼多人進門他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更別提起身喊人讓座了。
孔慈跟進門,吩咐那個男孩:“天正你先上樓!”
那男孩視線在陳茶身上落了落,眼神先是疑惑隨即添了些怨恨,張了張嘴,看見孔慈朝他搖頭以及目光警告,這才閉上嘴一步三回頭上了樓。
羅玉柱本就陰沉的臉這會兒黑的跟墨汁似的,柺杖重重地敲擊地面。他目光一直沒離開陳茶的臉。
陳茶打了個寒顫,感覺像被一條吐着芯子的毒蛇盯上,先不說怕不怕,最起碼挺噁心人的。她不由自主往程樘身邊挪了挪。
程樘注意到她的眼神,往羅玉柱的方向看了眼,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側了側身子擋住羅玉柱的目光。
羅玉柱下意識瞪程樘,程樘不閃不避跟他對視。
兩個人互相看了不過三秒鐘,羅玉柱敗下陣來先移開目光。
他又覺得這樣認輸有些丟面,可他有屬實有些怕程樘便遷怒李長青,朝他怒道:“李長青,我自甘降輩管你叫一聲叔,就是爲了娶你女兒陳茶。三年前,我五千塊彩禮錢你拿了,二層小樓你蓋了也住了。我夠有誠意的了吧?
你們呢?說好嫁給我的女兒一失蹤就是三年。現如今好不容易回來還帶了個野男人?!真當我羅玉柱好欺負是不是?今天這事你若不給我個交代,明天我就讓你們全家露宿街頭。我羅玉柱向來說話算話!不信的話,你們大可以試試!”
李長青又不是第一天跟他打交道,哪能不信?臉刷地就白了,看看羅玉柱又看着陳茶,剛想開口就見陳茶朝他森然一笑,笑得他一陣心虛,縮了縮脖子轉臉向孔慈求救:“孩他娘……”
孔慈嫌棄地剮了李長青一眼,擺出一副慈母臉,對陳茶道:“茶茶,你看你,當初親事訂好了你還鬧脾氣離家出走了!回來就好……。”
陳茶怕程樘聽不懂再亂來,充當實時翻譯。
拋開這些冠冕堂皇地場面話無非就是當初李長青跟孔慈明知道陳茶離家出走了還收了羅玉柱給的五千彩禮錢,蓋了這二層小樓。
不過羅玉柱一把年紀了並不好糊弄,他知道陳茶不會輕易回來卻不及時追回彩禮,一直到李長青他們把這小樓蓋好了,才以李家騙婚之名打上門要求李家退錢。
李長青兩口子房子都蓋了怎麼可能還拿的出來五千,勉強能湊齊一半。
羅玉柱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他知道自己年紀大名聲差,但凡李長青男人一點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他,陳茶一離家出走他就知道這事得黃。
所以孔慈隱瞞陳茶離家出走的消息來找他索要聘禮時,他二話不說就給了還很配合地裝作不知道陳茶離開。
當時羅玉柱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知道李家着急蓋房子,只要李家花了這錢,他跟陳茶的事就板上釘釘了。
反正陳茶一個姑娘家家能去哪?最多回陳家。雖然說陳家人多,但是老的老少的少,他身邊又不缺大手。
還想着就是陳茶真出門,沒兩天也就回來了。
只是沒想到陳茶這一走就是數月,他好不容易等到李家蓋好房子就上門逼婚。
李家還不了錢也不知道陳茶的下落,只能騙他說陳茶出去打工了年底就回來。
羅玉柱當然知道陳茶並沒有去打工。
只是他雖然想要錢但是更想要陳茶,順着李家編的謊話警告了他們一番,順便強行走了蓋房剩下的兩千五百塊錢。
然後從此他時不時就上門爲難一下李家人,尤其是逢年過節必來敲打。
第一年還沒這麼迫切,這都第三年了,羅玉柱才覺得陳茶可能不回來了。
他年紀這麼大總不能無限期等下去,於是給李家的壓力越來越大,三天兩頭登門,每次都是好喫好喝臨走還拿着他覺得值錢的。
這些還都不算什麼。
主要羅玉柱還時不時把孔慈跟李長青的親生兒子女兒接走呆幾天。
不打招呼的那種。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李長青跟孔慈悔不當初,可賣陳茶的錢都花了能怎麼辦?
孔慈埋怨李長青生個不靠譜的女兒,她好喫好喝當千金小姐養了陳茶兩年,陳茶卻一走了之禍害他們一家。
李長青本就是個沒主意的,由着孔慈打罵。
這眼看這日子要過不下去了,陳茶竟然自己回來了。
這對孔慈來說無異於救命。
她不敢得罪羅玉柱也怕一句話說不對付再把陳茶惹惱拍屁股走人,連忙哄勸着羅玉柱先離開。
“小羅啊!你看茶茶都三年沒回家了,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先讓我們一家人說說體己話。畢竟今天守歲是不是?有什麼事不能等明天……不,過兩天再說?”
羅玉柱瞟了陳茶一眼,不爲所動。
孔慈知道他想什麼,連忙拍着胸脯保證:“茶茶都回來了!我這當孃的還能再讓她四處流浪不成?那人家豈不是都罵我這後媽心狠?”
這是在跟羅玉柱保證會看好陳茶不讓她再跑了。
羅玉柱思量了下,那兩千五的帳看樣子陳茶是不認的。若來硬的自己跟李長青倆人綁在一起估計也不是程樘的對手,硬槓怕是得喫虧。
權衡了下利弊,只能選擇相信孔慈,故作大度的起身告辭:“那我明天再來給叔和嬸拜年。”
拜年嘛!多帶點人是應該的。
程樘聽得嘴角直抽,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管個四五十歲的人叫叔?
重點是這個老頭惦記他的妻子,程樘舌尖抵着上牙,想也不想就要起身跟着。
陳茶一把拉住他,朝他搖搖頭。
程樘咬了咬舌尖,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