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需要的不是家裏那些糞肥,是化學肥料。
錢榆村的地太鹼,光清水泡肯定不夠,需要肥料輔助扛鹼。
等小秧苗緩過勁兒,紮根以後,基本上就會規律澆水了。
開始的時候,每間隔一天澆一次水,擴叉以後間隔兩天,等到打穗的時候就不怎麼需要水反而要晾田了。
因爲陳茶時不時會離開錢榆村,所以把這些知識都提前普及給了村民。
還在村裏找了個五保戶專門負責看管抽水泵。
在錢榆村五保戶約等於孤寡老人。
一個月之後,錢榆村所有水稻田裏的稻苗肉眼可見的拔高了一節。
他們真的把水稻種活了!
這樣今年就能多一筆收成了。
陳茶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
這次水稻種植如果再失敗,真不是損失種子、水、肥料錢這麼簡單,主要太打擊士氣了。而且開荒水稻田也是三年內不用交類似公糧提留這樣的稅,賣了糧食收入的錢都是自己的。
水稻田跟黃河邊上的耕地差不多的面積,水稻產量不比小麥少,重點是價格要比小麥高。
這樣就能輕鬆實現全村人民的收入翻一番了。
一般在雙河縣,水稻的價格是小麥的一點五倍到兩倍。
大約因爲物以稀爲貴,這裏種水稻的地方太少了。
除此之外,村民們種桑養蠶的意願也高了許多。
因爲陳茶全程教學,她那些土地們親眼看着她只花了十塊錢買來的蠶卵只過了四十來天就賣了二百來塊錢。
大傢伙覺得這個投入少產出高,都紛紛眼熱要種桑樹養蠶。
陳茶乾脆把十畝開荒地的桑樹都包給了她們。
那一畝黃河邊耕地的桑樹依舊交給李懷桑幫着養蠶。
她明面上只付了一小部分工錢給李懷桑拿回家交差,私底下跟李懷桑說了她實際的工錢,並且告訴她等她能自立了再來找她領這筆錢。
李懷桑隨便年紀不大,但思想挺成熟,知道陳茶這麼做的原因,十分感激陳茶,在養蠶的事上更用心了。
時間打馬而過,眨眼到了汛期。
陳茶每次到鎮上開會,領導們都會強調防洪的必要性,要求每個村必須安排人在防汛屋值班。
防汛屋在護河堤上,每個五百米就一座小屋,供值班人休息用。
錢榆村小,從村頭到村尾只有兩個防汛屋,平時由村裏兩個老退伍軍人看守。
現在應鎮上的號召,陳茶安排了幾個人有償輪班值守。
所有人都以爲今年會和往年一樣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卻沒想到洪水這次真的來了。
以往每年春天,黃河裏的水會變得很小。
少部分地方甚至會直接乾涸,露出泥沙沉澱的河牀。
等到雨季,黃河水又會慢慢變大,去年黃河水最大的時候能沒過三河灘的地尾。
誰都沒想到今年一到雨季,黃河水直接淹沒了三河灘,而且每天都在漲。
來陳茶小賣部的村民們,最近都愁眉苦臉,也不像以往那樣湊在一起聊些東家長西甲短了,現在每湊在一起就互相問這黃河水什麼時候落回去,莊稼經不起這麼泡,再泡幾天就都澇死了。
鎮上也好,縣裏也是,除了關心農民的耕地問題更在意的是百姓們的生命安全。
後來連市裏都開始重視這事,每隔三兩天就下來人組織護河提下游的村長們開會。還安排了相關工作人員往護河堤上運送石頭運沙袋,以備不時之需。
可氾濫的黃河水並不會悲天憫人,無論村民們怎麼唉聲嘆氣,黃河水還是穩定的一點點上漲。
7月份一場暴雨過後,於錢榆村來說,整個護河堤以北全數被淹沒,最高水位已經達到了護河堤高度的一半。
所有的耕地都消失在了渾濁的黃河水中。
原本在護河提底下還有一道人工造的河溝,就是爲了泄洪用的,想在黃河大水時把河水引走。
可惜,在絕對的自然力量面前,人造河溝根本不堪一擊,短短數小時就被填滿,整體水位繼續上漲。
要知道從護河堤最低處到護河提最高處足足有三米高。可想而知,一旦水漫過護河堤會造成什麼樣的災難。
市裏下了緊急撤退文件,要求護河堤下邊各個村莊連夜撤離到黃河對岸的安全地區。
這黃河水除了西向東流之外,北岸和南岸也是有區別的。
河水南壓,對北岸卻沒太大影響。
錢榆村也在全村撤離之列。
全村人心惶惶。
很多村民在這裏住了快一輩子了也沒見過這麼大水。
讓陳茶十分鬱悶的是,村裏很多人愚昧無知的固執勁又上來了。
一部分村民竟然不肯撤離。這其中以老年人爲最。
陳茶上門去問原因,老人們說法十分一致:“木事哩!俺都在這生活一輩子了也木淹哩!這黃河水養人不會傷人。每次都是嚇唬嚇唬人們就又退回切了!”
陳茶:“……”
還有一部分不肯離開是捨不得離開舒適的家,不願意去住地方上在河對岸給搭建的臨時帳篷。
這其中以張曉萌爲首,她潔癖嚴重,又是新蓋的房子,自然捨不得離開。
但是張曉萌孃家在城裏,又跟陳茶關係好,所以即使十分不情願也沒讓陳茶爲難。
陳茶挺着大肚子,先組織配合的村民有序撤離。
市裏從港口協調了兩艘半大不小的船過來幫忙。
先運老弱婦孺,再運各戶人家的財產物件。
陳茶再一次見識了老村長那句“想讓老百姓掉一分錢難呢!”這麼危險的時刻,有些人逃難不如說是搬家,事無鉅細都要運過去。
但是時間有限,形式緊迫,實在不能連酒瓶紙殼這種東西也帶上。
爲此陳茶跟村民不是鬥智就是鬥嘴。
“命重要還是這些東西重要?再說,船就這麼大,你帶這麼多沒必要的東西會佔用其他人的空間。萬一後面的人來不及轉移怎麼辦?”陳茶試圖跟亂帶東西的人講理。
水勢越來越大,天上還下着雨,每耽誤一分鐘,留在河這邊的人危險就多一分。
可這些亂帶東西的人本就是自私的人,怎麼可能願意爲了別人犧牲自己,不僅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家當”還擠兌陳茶:“你是有錢人當然不在乎掉點東西!我們可沒錢買新的。等回來了被人偷走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