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如死灰後他們後悔了 >第108章 if線(十七)母親
    很多時候,陰影會來得突然且不可預料。

    就比如來邀請新朋友出海的明少當家。……

    直到離開船上岸前,明危亭都依然沒能預料到,一把笤帚的震懾力能夠到達這種地步。

    直到駱熾做好了松仁玉米,一家人坐下來開始喫飯,明危亭都還極爲謹慎地回答着任夫人的問題,每答一句話都會先留意火苗打過來的眼色。

    “好了,又沒那麼嚴重。”

    任霜梅把兩個小朋友謹慎的交流看在眼裏,沒忍住笑,一人輕敲一下腦袋∶“笤帚也不是隨時都會用。"

    她拿起一塊點心,空着的手揉上火苗的頭髮∶“再說,有人託我不要把你轟出門,我也答應了。"

    明危亭道了謝,聞言怔了下“是什麼人”

    任霜梅和那孩子說好了要保密,笑着搖了搖頭,拿起一個沒用過的調羹,給明危亭的碗里加了勺松仁玉米。

    “你還這麼小,就幫家裏跑船了嗎”

    任霜梅扯開話題,問明危亭∶“父母放不放心”

    明危亭放下筷子坐正,想了想,解釋了自己的年齡。

    如果按照出生日期算,他這個年齡的確很難服衆。但明家計算年齡的方法和公海的習慣不同,出生就記一歲,過一年又算是一歲。

    明危亭的生日在公曆的一月份,所以這樣算下來就是十七歲,已經是完全能跟船出海,能替父親出面處理事務的年紀。

    "算法父親還沒有教過我。"明危亭說,"每年增加一歲的日期都不一樣,大多都是一月末到二月。”

    他回憶了下∶“那天船上的氣氛會很熱鬧,到處都是燈籠,還有人放煙火。”

    任霜梅聽他相當複雜地解釋了半天,和火苗交換了個視線,不由笑出來∶"這不就是虛歲"

    明危亭擡起頭“虛歲”

    “虛歲就是這麼算的。”駱熾給他解釋,“因爲十月懷胎,所以生下來就有一歲,每年的大年初又一長一歲。"

    任霜梅點了點頭∶“你說的那天就是過年,這在岸上是一年裏最重要的節日,一家人都要團團圓圓,祈福平安。"

    明危亭蹙了下眉。

    他完全不瞭解這些知識,專心聽着,認真記下來。

    任霜梅看着他的神色,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問明危亭∶“媽媽是什麼樣的人”

    “不清楚。”明危亭說,“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把母親送回岸上了。”

    明危亭聽祿叔說起過這件事。

    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原本非常好,只是母親一直不能完全適應船上的生活,又在之前公海勢力紛爭的衝突裏爲父親擋槍受過傷,身體始終都不好。

    在生下他之後,母親就變得比之前更虛弱,大半的時間都在船艙裏養病。

    聽祿叔說,有天晚上,父親似乎做了場非常可怕的噩夢。

    那天原本該是母親回孃家的最後一天,父親約好了去接母親,船要泊進港口的當晚。在深夜裏,父親忽然喊着母親的名字驚醒,在船上到處瘋了一樣找母親,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祿叔趕過來的時候,看見父親已經冷靜下來,一個人在船舷邊抽菸。

    ……那天的船沒有泊港。

    那條航線後來取消了,那個碼頭也因爲經營不善廢棄,不再有船在那個港口停泊。

    任霜梅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講,聽到這裏停下筷子,皺起眉∶“媽媽沒被接走”

    明危亭搖了搖頭。

    那個時候的他年紀還很小,相關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他只記得,那之後的父親就忽然像是變了個人。

    父親不接母親打來的電話,不回覆任何消息,除了做明先生該做的事,剩下的時間就都只是對着窗外平靜的海面出神。

    還有每年的那個日期——他現在知道了那叫作“過年”。

    每到過年的時候,父親就會一個人在房間裏,不見任何人,對着外面的花燈和煙火坐上一宿。

    “沒有更妥善的解決辦法嗎”任霜梅輕聲問。

    “母親的身體沒有辦法適應海上生活,又因爲受傷和生下我,體質變得更弱。”明危亭解釋∶“父親只要還是明先生,就不能輕易下船。”

    並不是因爲什麼古怪的規矩,只不過明家的“先生”擔負的是公海勢力的平衡。

    這些年來,公海上的勢力紛爭一直激烈,隨時都可能演變成衝突,必須要有人來出面壓制調停。

    只有徹底把這些勢力馴服,明先生身上的枷鎖才能夠被卸掉。但要真正調停各方,讓公海恢復平靜,至少還要五六年的時間,如果期間發生了什麼意外,或許還會更久。

    ……當然,這些理由也都只是最官方的說法。至少祿叔是這麼和年紀還小的明危亭說的。

    祿叔悄悄跟他說,父親找出這些理由,只是因爲不敢去見母親。

    父親不敢去見母親,怕一見到母親就忍不住帶母親走,也怕一念衝動,永遠跟母親留在岸上。父親怕見了母親,惹母親生氣傷心,也怕兩個人分開以後更難過。

    祿叔還說,也可能是父親怕母親還生他的氣————任何一個人被這麼對待當然都要生氣。

    明危亭很同意這一點。他也覺得父親這件事做得並不妥當,如果是他,他就會下船解釋清楚緣由,勸說對方留在岸上。

    祿叔問他∶“要是見了面,發現人家執意要跟你走,哪怕身體再差、再不適應海上的生活,也不肯跟你分開呢"

    明危亭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自然也沒考慮過這些,被這個問題難住,沒能答得上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一輩子生活在船上。”

    祿叔攬着他的肩膀,給他講∶“就連明家招募的人裏,每年也有百分之十左右的人,因爲身體或是心理無法適應,不得不回到岸上。"

    這種情況和先天的體質有關係,不是憑意志就能克服的。

    祿叔給他舉例子,就像有的人天生海鮮過敏,你不可能叫他堅強一點勇敢一點,就把一條魚平平安安地喫下去。

    ……

    這就成了沒辦法的事。

    如果兩個人,一個註定只能留在岸上,一個註定要永遠漂泊,分開就必然會發生。

    “所以。”明家的總管給當時還小的明危亭講這件事,語重心長地告誡年僅十歲的少當家,”一定要找個不暈船的愛人。"

    年僅十歲的少當家把這些話嚴謹地記下來,又在多年後回去找父親聊時,問起了這些事。虛歲十七歲、週歲十五歲的明少當家沒說完話,就被父親扔回自己的船,還被父親打着閃到眼花的燈語訓了足足三十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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