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的被子和牀單是一套的,圖案是灰色格子,換下旅館白色的被子牀單,葉綺羅躺在牀上,被子飄着洗衣服的味道……還有總感覺能聞到夏寧身上的味道,很淺,幾不可查。

    葉綺羅不由多想,他是不是拿錯了被子,睏倦席捲她的大腦,倦意讓她疲於思索,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早就忘記了心裏頭小小的懷疑。

    夏寧很早就去了劇組,他是男主,幾乎每天都有他的戲份。

    黃鸝昨天很晚纔回來,回來後沒去打攪葉綺羅,洗洗睡了,第二日跟着劇組起了個大早,去了拍攝現場,見葉綺羅房門緊閉,也沒喊醒她。

    葉綺羅起牀後,在鎮上買了些喫食,拿起大哥大給昨天的黑出租師傅打了電話。

    再一次乘坐那個大哥的車去了劇組……

    葉綺羅的作息不跟劇組,夏寧把他的車讓給她了,他跟劇組一道去,葉綺羅接過車鑰匙也沒多想。瞧了眼劇組其他人,衆人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看來夏寧的人設是面冷心善呢。

    葉綺羅坐在椅子上,看着夏寧的頭巾出神,現在拍攝中的孫思邈年歲已至弱冠,服從於在山野採藥的人設,夏寧的冠帽沒有用奢華的料子,還用一頂用薄薄黑紗皁羅做的頭巾替換髮飾。

    葉綺羅在劇組呆了一週,兩人見面也只是淺淺地打個招呼,看了幾場戲葉綺羅一度以爲這個人就是孫思邈本尊。

    除了初見那一晚,他們倆並未有太多的交集,葉綺羅每每看着想起那天晚上種種,總有一股說不出的不得勁。好像哪裏不對勁,但細思之下一切好像都稀疏平常。

    今天黃鸝難得清閒。

    “你跟你的小男友不膩歪了?”

    黃鸝蛻變真的很大!如今談吐落落大方之餘還多了幾分瀟灑。如今竟還打趣起她了。葉綺羅心道。

    “分手了。”葉綺羅不輕不重地說着,好似說了一件很尋常的小事。

    黃鸝手中的玻璃杯不可控地抖了抖,水在杯子中蕩起了小浪花。葉綺羅說分手說得漫不經心,她倒成功被驚着了,黃鸝顫顫巍巍放下水杯。

    夏寧正好拍完戲,回座椅上時候,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他心頭一喜,面色一如既往地冰冷,坐在了椅子上,披上厚實的軍大衣,閉上眼睛休息,他的耳朵卻豎的直直的,他不準備放過身邊兩人對話中的絲毫內容。

    女人的聲音傳入他耳朵裏,她的每一句輕巧的話都能在他的心裏興風作浪。

    “你們?爲什麼呢?”黃鸝一臉駭然。

    葉綺羅睨了她一眼,雲淡風輕,“分手不是人生中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麼,談個戀愛,不合適就分了唄,哪裏有那麼多原因去追溯,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淡定點。”葉綺羅說完,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被她這麼一說,黃鸝也覺得她是有些小題大做了。不就分個手麼!

    許久,黃鸝和葉綺羅都沒有再繼續講話。

    躺在椅子上的男人嘴角扯過一抹淺笑,闔上眼睛的眼尾露出笑紋,嘈雜的劇組中,他的這些細微動作無人去關注。

    終南山的戲份拍完正好是千禧年,人類歷史正式踏入二十一世紀。顧寧深原以爲千禧年這個極其特殊的年份,她會和他一起跨年,他還精心準備了禮物。

    12月初的葉綺羅也以爲她會跟顧寧深一道跨年,但世事無常。

    分手幾天,顧寧深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來,裹在厚厚的冬衣裏也能瞧得出來。

    連着幾堂課都心不在焉,期末作業是一場舞臺劇,跟他搭檔的同學快被他整瘋了,她說了一句臺詞,顧寧深眼神木訥,半天不見他吱聲給點回響。氣得搭檔將手中的道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惡狠狠地罵了一嘴顧寧深甩門離去。

    西安作爲十三朝古都,韻味十足。歷經千年的古老城牆,仍然巍峨雄偉,屹立不倒。

    終南山的戲份拍的差不多了,12月份最後一天,他們去了西安城,有一部分戲的取景在大興宮拍攝隋朝宮廷的戲份。到了城裏,劇組的生活條件也好了很多。

    畢竟是名勝古蹟,裏面很多東西都是古董,拍攝的時候不免有幾分小心翼翼,毀壞了他們賠不起。室內的景,都是道具老師搭的棚。取景也都是取的大興宮全景以及一些外景的拍攝。

    玄武門地勢較高,葉綺羅站在上頭,俯視宮城碧瓦重檐,金釘朱戶。劇組剛收拾好,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拍戲了,俯瞰之下,底下忙碌地工作人員如同小螞蟻一般,孜孜不倦地搬運食物。

    王海洋正在導戲,一會兒皺眉頭,一會兒雷霆大怒,嫌棄這個演員表情僵硬那個燈光師瞎打光壞了劇情該有的氣氛,一瞧就是沒有好的光影審美。

    豆瓣兒在一側偶然一擡頭,放鬆放鬆頸椎,正巧瞧見了站在宮門高牆上的葉綺羅。

    他撥了撥王海洋,“海洋,你看。”

    王海洋正氣不順,卻也按照豆瓣兒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高牆之上,葉綺羅面無表情,冷風吹過,錚錚鐵骨。她站得高,這個時節隨意一陣風就能把寒冷送入骨髓,她背脊挺拔,傲然獨立,側顏看起來也是絕美豔麗。

    武則天!

    不知道爲何,王海洋腦子裏瞬間想到了這個名字。

    回過神,對上豆瓣兒的小眼睛,從他的眼神中,王海洋以爲不愧是多年老搭檔英雄所見略同。

    “你讓他扮演長孫皇后怎樣!”聽到這話,王海洋嘴角一抽,他還以爲他們都想讓她扮演武則天呢……

    王海洋:“不怎麼樣。我覺得她適合扮演武則天。”

    長孫皇后賢惠端莊,頗有一派老母親的諄諄教誨之感,武則天則多了一份野性。

    “你再細細瞧瞧。”王海洋坐在椅子上,點了一支菸,吸了一口後說道。

    豆瓣兒再看了一眼,城牆上的女人已經不見蹤影,葉綺羅也只站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冷,文青片刻就下來了。

    “長孫皇后的戲份多,而且葉綺羅是個優秀的演員,我覺得她能駕馭好。”

    豆瓣兒想了想武則天在比對一番長孫皇后,不得不說,一旦接受了一個新的更適合的設定,他也沒辦法覺得長孫皇后更適合葉綺羅。

    千禧年導演帶着全劇組出去吃了一頓飯,也算慶祝了元旦,很快就投入到了拍攝當中,畢竟多耗費一天的功夫便是多一天的開銷。

    席間熱熱鬧鬧,各種勸酒層出不窮,煙味很大,葉綺羅的肺感覺都要被這煙火給嗆死了。

    葉綺羅凝眉,正糾結要不要說兩句話,讓他們不抽菸。

    “葉綺羅,你不喜歡聞煙味麼?”她還在糾結要不要說的實話,夏寧開口了。

    夏寧話音剛落,幾個抽菸正抽的開心的男人,齊刷刷地看過來,見葉綺羅確實臉色不大好。

    葉綺羅莞爾,面對夏寧的直言探尋,她也沒婉轉回應,揚起眉毛,“確實不大喜歡呢,聞着腦袋都脹得慌。”

    他這直球給的,好像有點效果。

    “來來來,都掐了吧。”王海洋當即拿了菸灰缸,率先將菸頭按死了,又給了其他人,其他幾個人也很給面子的掐了。

    葉綺羅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王海洋,小聲對他說道,“這就是我喜歡同您合作的原因。”

    誰都有自己的一堆臭毛病,臭氣相投最好,臭氣不相投,但一起合作也能相互遷就。當然葉綺羅清楚,若是她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妮兒,估計沒有人會給她這個面子。

    酒過三巡,葉綺羅有了幾分醉意,黃鸝倒是千杯不醉,替她擋了幾杯酒。

    “綺羅,你要不要演一個角色啊?”

    葉綺羅臉上浮着醉酒的紅暈,雙眼瀲灩,“什麼角色。”

    夏寧看着隔着桌,看着她,真想直接將她擄走啊!他不喜歡她同這羣人在飯桌上應酬。

    “武媚娘。”

    葉綺羅喝了酒,大腦不免有幾分宕機,耳垂有些癢,她撓了撓耳垂,“也行。”

    王海洋沒想到她竟然應承下來,還應承地這麼爽快。

    “戲份應該不多吧。”

    “不多。”

    又是一陣觥籌交錯,都是一羣能說會道的,祝酒詞也不重複。

    夏寧走到葉綺羅身側,“葉綺羅,我敬你一杯。”

    “夏寧弟弟,你很不禮貌呢!點名道姓。”

    “那我要交您什麼呢?”

    “你要叫我葉老師!”

    “哦,葉綺羅。”

    喝了夏寧敬的酒,葉綺羅更暈乎了,不勝酒力地在一旁沙發上,看着夏寧在衆人面前輪番敬酒,不消片刻,滿滿一屋子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葉綺羅眼前好似蒙了一層霧,閉上眼再睜開眼,只剩下零星幾人,耳邊聲音離她好像很遠。再細看,屋子裏,只剩下了她跟夏寧兩個人孤男寡女。

    葉綺羅喝的有些多,渾身輕飄飄的,如踩在雲霧之中。

    衆人回了酒店,黃鸝開着車,帶着晨曦的演員和工作人員走了,費濛濛回京城了,佟睿睿錄製《青梅》出了些問題,需要她去處理。

    夏寧打發走衆人後,露出滿意的神色,邁着步子走向葉綺羅。

    他的身影越來越高大,及至到了眼前。

    葉綺羅杏眼濛濛,臉色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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