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茄子，一份釀豆腐，還有一份清炒土豆絲。
本來應該是很普通常見的菜色，只不過也不知是因爲食材問題還是調料問題，這東西端上桌來時顯得有那麼一絲詭異。
說不上是哪不對，但就總覺得這菜好像本來不應該是這樣。
老頭在下鍋時還往鍋裏撒了一把像潮溼泥土一樣黑不溜秋的東西。但他刻意用身子擋住了往梁野方向的視線，似乎想防止客人看到。
三盤菜上桌，只有一雙碗筷一份米飯，老兩口都在旁邊陰惻惻地站着，並沒有加入進來的意思。
梁野也不多問，端起碗就着米飯就跟風捲殘雲似地給三盤菜乾了個乾乾淨淨，最後還打了個飽嗝，說要是再多給點鹽就好了不過還是多謝款待。
期間倆老人的眼神從最開始的陰惻，變成逐漸多了那麼一抹驚異，到最後喫完碗放下時已經變成了面面相覷。
那架勢就像是在用眼神加密通話。老太眼神在說你確定東西放進去了？老爺子則還了個眼神，說當然放了啊，就是一頭大象它也該倒了鬼知道這貨怎麼還能活蹦亂跳。
“對了說起來，老人家你們就兩個人在這？都沒有孩子的嗎？”酒足飯飽的梁野開始閒扯。
兩個老人的眼皮齊齊跳了一下。
到這裏他們也都已經認識到今天這人來頭不小了。沉默了一下後，老爺子先開口了。
“曾經有個兒子。”他用嘶啞怪異的嗓音說道，“他考出去了，上了大學，學了考古，整天東奔西走，時不時會寄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說是他的新發現。
直到有一天......”
老人頓了頓，眼神閃爍了一下，看向了房間陰影裏的某處。
“......他們說是塌方。我的兒子，勇敢的小夥子......他救出了自己的同事，自己卻沒能出來。”
“啊，是這樣。”梁野露出歉意的表情，但不知爲什麼表情看起來多少有失誠意，“很抱歉讓你們想起......”
“不，已經無所謂了。因爲他很快就會回來。”
老人木訥地舉起一條胳膊，指向了房間裏黑乎乎的某處。梁野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櫃子上方掛着一面銅鏡，上面刻印着精美的花紋。
“那是他帶回來的東西。他說那比我們的想象更加久遠，是某個早已逝去的人所打造，寄宿了古代某個逝者的願望，它象徵着團圓。”
“那是真的。”老太太也說話了，聲音尖銳難聽，“我和老頭子都夢到了，就在塌方之後。孩子託夢給了我們，說我們還能團圓，這面鏡子就能做到。
但它在地下太久，它太虛弱了，它需要食物......”
“原來如此。”
梁野點點頭，表示大概聽懂了。
“所以這就是爲什麼這裏總是會有路人失蹤麼？”
此時聚集在門外的村民們都已經走了進來。他們眼神呆滯木訥，但面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小小的屋子很快就被塞了個滿滿當當。兩個老人無言地退到了邊上，而那些古怪的村民們則很快填了上來。
“你看起來不一般。”老爺子啞着嗓子說道，“但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家庭團圓，任何人來了都不行。”
說話間，村民們也都一步步地逼近，一個個的模樣就好像被看不見的木偶師所操控的傀儡。
正在這時，一道極其煞風景的手機鈴聲很不巧地響了起來。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一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衆陰森的村民瞬間都愣了一下。
“啊，抱歉是我的電話。”
梁野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從身後摸出手機，歉意地笑了一下。
“稍等一下，我得接這個......喂？啊沒錯，是我。”
然後也不知是經過了怎樣隊內加密語音通話的過程，總之最後他們得出的結論貌似是先等等。
還挺有禮貌。
“我這邊在幹活呢，說快點......”
梁野一邊說，一邊又衝他們比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勢，表示很快就會結束。
“......緊急任務？可我這邊......呃......好吧，行。那你們等等，我馬上就完事給你們打回去。”
梁野掛了電話收起手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工作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加班沒完沒了......對了，我們剛剛到哪來來着？”
衆村民繼續面面相覷。
幾秒鐘後。
嘭。
牆壁被巨力洞穿，磚石嘩啦啦地落了一地。村子裏一年輕小夥被轟穿牆壁飛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後沒動靜了。
緊接着窗戶被哐啷一聲轟成粉碎，兩條影子被人從裏面擊飛了出來。然後是大門的方向，又是幾個村民落到了門外的小徑上打滾。
“感染者......感染者......都是感染者。”
梁野一邊說話一邊隨手卸掉了一個小夥子的肩膀，然後一個肩撞將後者轟飛，砸垮了靠牆的櫃子。
“都是感染者？挺好的，這樣省得麻煩......”
他身子一讓躲開了身後襲來的菜刀，順勢將對方擒到身前扭斷了脖子。
只不一會功夫，屋裏屋外已橫七豎八躺滿了倒地的村民。
梁野拍了拍手，於人堆中邁步向那銅鏡走去。
“感染源應該就是它了？”
但就在他伸手觸向那鏡子的剎那，一股驚人的力量從鏡面上驟然爆發。梁野頓時被向後彈飛，同樣飛出到了屋外。他就地向後一個翻滾，半蹲着起身，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磅礴的氣勢從鏡子裏迸發，屋頂被洞穿出了巨大的缺口。一團凝膠般墨黑色的東西匯聚起來，逐漸獲得了實體。
一隻巨大扭曲的怪物，身體就像無數藤蔓狀的東西纏繞在一起構成的東西。它沒有普通動物的生理結構，整個身體都一齊扭動，漆黑的外殼上遍佈褶皺。
“吞噬了大量精神而變成了這副樣子嗎？”
梁野站起身，扭動了下脖頸關節。
怪物全身扭動起來，就好像整個身體都變爲了一隻巨大的巴掌朝梁野轟落下來，勢若天崩地裂。
梁野仰着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它，輕輕攥起了拳頭。
轟！！！
閃電。
有如上帝的利劍，將世界分割成了兩半。天雷滾滾，彷彿蒼藍的瀑布墜落，在地面上爆開了湛藍的波浪。
......
“對，是我，梁野。”
梁野重新挎上了揹包，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屋頂已經被洞穿，裏外遍地躺着的都是村民。門外空地上留下了一個巨坑，就像被人挖走了一塊的蛋糕。坑裏一片焦黑，還徐徐冒着黑煙。
“是的，已經完事了。哈放心好了，當然沒有殘留，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麼？”
他一邊通話一邊準備走出屋子。
“緊急任務是麼？行，叫飛機去我發的座標吧，我馬上就到......嗯？”
他感到腳踝被人拉住了。
是住在這房裏的老人。
老大爺和老太婆匍匐在地上，用顫巍巍的手抓住了他的褲腿。
“求求你......也殺了我們吧......”
梁野看了眼兩位老人，沉默了一下。
“多謝款待，晚飯很好喫。”
他笑了笑。
“不過還是很抱歉，你們沒有被感染。我只殺感染者。”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