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舒了口氣,烏瓜是自家姐妹,哪裏會有隔夜仇,等考完了試再花些心思慢慢哄轉就是了。想到這裏,她心頭壓抑之感去了大半,一股睏意涌上心頭,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四人胡亂睡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起牀的時間。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李善用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之前爲了應付王管事,她接連三天高強度趕工;來了以後第一天晚上又爲背書折騰到後半夜;昨晚本以爲能好好睡一覺了,誰知又來了場突擊考試;現在又要爬起來去考試,簡直教人痛不欲生。
可是,不想起牀也不行,章九輅叫了李善用幾次,一看時間所剩不多而她還在賴牀,就毫不客氣地強行掀開被子,將她從牀上拉了起來,拉手拽腳地往身上套衣服。章九輅身材高大,年幼個矮的李善用被她這麼一擺弄,簡直就像個布娃娃,再也沒辦法賴牀了,只得勉力撐開眼皮,自己下牀洗漱去了。
收拾好自己,李善用又去旁邊房間把同樣賴牀的烏瓜拉了起來,一起急急忙忙地趕到前院。
經過四輪考試,留下來的考生只剩下十個人,李善用與烏瓜是僅有的兩名官婢,廖繆繆是唯一的女官,其他的都是宮女。陸女官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小院落裏,考生們已經被毓秀堂花樣百出的考題弄得麻木了,一個個目光平靜地望着她,端看她還能出什麼光怪陸離的題目。
“你們要在這裏生活三天,這是最後一輪考試,三天以後還在院子裏的,就是這一代毓秀堂弟子。”陸女官說。
“真的?!”考生們被折騰了兩天,都已筋疲力盡,一聽到最後一輪考試,立刻精神一振。聽起來,這要求出奇地低,就算毓秀堂準備的院落裏什麼生存物資都沒有,他們只要強撐三天就能通過,短短三天而已,不喫不喝也餓不死人。
陸女官脣角噙了一絲冷笑,似乎在嘲笑他們的天真:“名額只有五個,你們可以用任何方式說服別人放棄名額。但是,如果三天以後,院子裏的人數超過五人,你們就全部淘汰。”
考生們齊齊面露驚愕之色——他們參加的不是女官學堂的招生考試嗎?這種濃濃的鼓勵自相殘殺的味道是什麼意思?是要殺掉五個人才能過關嗎?!
離開之前,陸女官意味深長地注視他們每一個人,說道:“我再提醒一句,所有人必須遵守宮規,違背宮規者一經發現,必送宮正司依律處置。”
院門在陸女官身後關閉,門外傳來落鎖的聲音,考生們面面相覷,一股荒謬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諸如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之類不合時宜的成語成串成串地涌入腦海。
烏瓜遲疑地問李善用:“現在怎麼辦?要找個人練練嗎?”她一邊說一邊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被她目光掃過的考生頓時背後一寒。
“練什麼練!沒聽陸女官說要遵守宮規嗎?不許動粗。”李善用打了個哈欠,“不是有三天時間嗎?我先補個覺去。”
其他考生:“……”要不,咱們也去補個覺?
李善用一覺醒來,已經到了用哺食的時候,小院裏飄滿了飯菜的香氣。有人發現廚房裏面有足夠他們喫三天的食材,於是大家一起動手做了飯菜。
李善用去廚房拿碗筷,有人半開玩笑地攔住她:“不做飯的人沒飯喫。”
她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我睡過頭了嘛,明天一定做。”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還是伸着胳膊,不肯放她進去喫飯。
梅夷光見狀走了過來,對那人說:“讓她進去。我做出了她的份兒。”
這頓飯主要是梅夷光做的,其他人基本只是給她打了個下手,她讓李善用喫,那人就再沒有了阻攔的理由,只得訕訕退開。
“謝謝!”李善用眉開眼笑地對梅夷光道了謝,開開心心地進去喫飯了。
一時飯畢,李善用在小院裏轉了一圈。這院子不大,不過是一圈矮牆圍着十來個房間,除了正堂和幾間廂房,還有一間小廚房、一個雜物間、一個小花圃。
一圈逛下來,李善用嘴角直抽:廚房裏有菜刀、水果刀,雜物間裏有棍子、麻繩、梯子,花圃裏種着的幾種花草李善用也很眼熟,她小時候好像用其中幾種喂暈過兔子——不愧是毓秀堂,無論該有的不該有的,準備得是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烏瓜撿起一根棍子掂了掂:“怎麼樣?咱們從誰開始?”
“你放下!”李善用嚇了一跳,“這些都是陷阱,真動了這些就等着進宮正司吧。這事不能這麼辦,容我再想想。”
她頓了頓,又囑咐烏瓜:“這三天裏,所有人暫時都是敵人,你警醒着點兒,不要相信任何人。”
當天晚上,李善用就一語成讖了。可是這話沒應在烏瓜身上,而是應在了十名考生中看起來最年幼瘦弱好欺負的她自己身上——有人半夜摸進了她的房間,拿麻袋一套就往院牆處拖,似乎打算從牆頭扔出去。
李善用小小孩童,哪裏掙得過成年人的力量,立即大聲呼救:“烏瓜!烏瓜!救命啊!”
沒有人回答,烏瓜不在房間裏。
李善用心中驚駭,拼盡全力在麻袋中掙扎。可是,麻袋是軟的,她的雙手被自己的身體壓住難以動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手蹭到貼身的口袋處,從裏面摸出白天藏的小刀,使勁在麻袋上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順勢滾出來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沒命似的大喊:“烏瓜!救命啊!救命啊!”
那人不防李善用竟能逃脫,趕忙回身追她,三兩步間又追了上來,伸手就要抓住她,卻突然聽到腦後風聲一響,然後便覺天旋地轉起來。
那人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露出烏瓜高舉長棍的英武身軀,李善用撲過去一把抱住:“嗚,嚇死我了。”
烏瓜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別怕,有我在,有我在呢。”
李善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着實受了驚嚇。她這一路走來靠的都是聰明的腦子,若論體力,她一個八歲小孩要稱倒數第一,誰也不好意思跟她謙讓。可是剛纔這一場,完全是體力的比拼,要不是烏瓜來得及時,她這會兒已經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