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籠罩江南,濃到化不開。房中來來往往許多人,揮散不去的藥味纏繞在鼻尖,每呼吸一次都要再品嚐一遍這難捱的苦。

    蘇昭昭坐在牀邊,疲憊地闔了闔眼睛,身邊那麼多人,唯獨她不能動彈。哪怕在昏迷之中,謝覽洲的手仍然死死地攥着她,任由她如何掰扯都扯不開。

    他不讓她走,醒着的時候不讓,現在哪怕命懸一線,他仍然不許。

    大夫在一旁勸她,“侯爺如今都這樣了,姑娘您就忍忍吧。”

    蘇昭昭沒有答言,她從心中升騰起一種悲涼,所有人都勸她忍忍,再忍忍,可是她做錯了什麼呢?她爲什麼一定要忍?沒有人來告訴她答案,恐怕這個問題本身也無解。

    蘇昭昭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還要她怎麼辦?真的要她殺人麼?要她揹負一條人命,然後被官府通緝,要麼東躲西藏的了此餘生,要麼兜來轉去還是落得阿父阿母最不願看見的那種結果,那她這一路的隱忍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蘇昭昭頭痛欲裂,開口時語氣不算太好,“我要歇下了,你下去吧。”

    大夫聞言有些爲難地看了一眼牀上的謝覽洲,而後道,“侯爺現在的情況不算大好,本該是要有人守着的”

    “我守着。”蘇昭昭道,“有什麼事我叫你,你下去吧。”

    大夫看了一眼她瞧不出任何情緒的側臉,心中遲疑了片刻,覺得她應當沒那個膽子對侯爺不利,於是便告了退。

    這般房中僅僅剩下蘇昭昭與謝覽洲二人,蘇昭昭垂下眼簾,不抱任何希望地又掙了掙手,結果自然仍是沒有掙開,她多看了一眼謝覽洲,他面上還是那般的假正經,唯有眉頭蹙起,似是不喜她的掙動。

    看他那副虛弱的樣子,呼吸微弱到若非湊近絕聽不大清,乍一看好像死了一般,唯有那力道箍的她手發疼,不斷地提醒她,這人的命硬到連閻王都不願收。

    她嘆了口氣,就着這樣的姿勢伏在牀邊,頭埋在臂彎中,模糊的聲音從脣邊溢出。

    “謝覽洲,你的命太金貴,我怎麼敢收。”

    ——

    這樣的姿勢睡得並不舒服,蘇昭昭覺淺,一點點動靜便將她吵醒。

    手背被修長手指來回摩挲,冰涼的溫度早將她的手也弄得發涼,那點力氣也就夠他幹出這樣的事情,可是這樣的力道因爲虛弱而變得太溫柔,沒有以往的粗暴與強制,在這最觸動人心的夜深人靜中,這樣的感覺似乎變得細膩起來,彷彿她是他此生比生命更珍重的珍寶,是丟失了性命也不能丟失的摯愛。

    蘇昭昭不用看也知道是謝覽洲醒了,他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安分,哪怕到了這種時候,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仍然是對她動手動腳。

    “昭昭。”他輕聲喚她,“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蘇昭昭不想搭理他,聽了也當沒聽見這話一般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謝覽洲卻不打算放過她,“昭昭,你這樣睡得不舒服,到牀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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