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喜糖 >第21章 侯府小姐
    豚妃被侍衛拖了下去,殿內又安靜了下來,齊棠平靜地說道:“時間不早了,嘉德先行告退,各位慢慢享用。”隨後便拋下目瞪口呆的衆人,快步走出了宮殿。

    遠離那令人沉重的地方,齊棠才感覺到自己呼吸順暢了,巫蝥和夏鶯已經追過來,三人打道回府。

    回程的馬車上氣氛十分沉重,齊棠黢黑的眼睛深邃得嚇人,她難以掩飾自己的緊張,猶豫問道:“哥,我們能離開這嗎?”

    巫蝥十分心疼,揉了揉齊棠的腦袋,滿懷歉意道:“上次的刺客還沒抓到,這裏安全。”

    “安全?哪安全了?這裏的恩怨比刺客還多,我寧願死刺客手下也不想在這爾虞我詐。”齊棠受了刺激,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巫蝥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快了,等你修爲再高些,我們就可以離開這了。”

    “我們?真的?”齊棠眼睛一亮,追問道:“高到什麼境界才能走?”

    “瑜者。”

    齊棠聞言大喜,隨即靜下心來暗暗盤算,她如今不過毅靈,距離瑜者還要經過毅尊,要是她勤快些也需兩年。

    但情況比她想的好很多,巫蝥願意和她一起走,那她就不用自己偷偷跑路,不用自己費勁找報仇對象,也不用和王府斷絕關係,路上有人陪伴,也會有一堆人繼續幫她追蹤刺客。

    如此一來這兩年既提升了自己也爲以後的瀟灑生活賺得一個武力值爆表的同夥,穩賺不賠的買賣。

    齊棠越想越開心,一掃眼前陰霾覺得自己未來可期。

    那天之後,皇帝派人送來許多補品,齊棠也是從巫蝥嘴裏聽到豚妃在牢裏被賜毒藥而亡。

    巫蝥說蘇窈梨是皇帝親自審的,被審時全招了,齊棠這才知道這個第一次見面就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的豚妃原名蘇窈梨。

    蘇窈梨的自述令人唏噓,她是大將軍鎮遠侯女兒,雖說她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優良基因,但她有三個哥哥,他們個個驍勇善戰且護犢子。

    她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爲人驕橫跋扈,但有三位哥哥嬌慣着,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

    直到辰國和祁周打仗,她的三位哥哥和父親都上了戰場,只有二哥活着回來。

    她再也無法在犯錯後,面對父親責罰時,被哥哥們護在身後,而父親再也不會責罰她。

    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夜間只剩母親、殘疾的二哥和大哥兒子還有她自己,人走茶涼,大嫂連夜回了孃家,侯府走向衰落。

    一個瘦弱女子在接收到父親和兄長死訊時,恨不得親自割下仇人首級,可她平庸無能,沒這本事,堂堂侯府淪落至此,沒人再能如往常一樣爲蘇窈梨主持公道。

    在聽到司淮淵當上太子時,蘇窈梨的恨意盡然爆發。

    侯爺作爲皇帝登基前的左膀右臂,那時兩國沒有打仗,蘇窈梨沒少被她爹派遣去探望懷孕時的齊妃,別人不清楚司淮淵的身份,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着仇人坐上了父親兄長拿命護的國家的儲君位置。

    家裏還有親人,蘇窈梨無法拋棄一切,放手一搏替父親兄長報仇,甚至爲了振興家族,她義無反顧離開侯府封地,曾說永不嫁人的她費盡心思託關係當上秀女,踏入以前她最討厭的皇宮。

    很多次在司煜瑞身下承歡時,蘇窈梨感覺自己渾身發麻,想立刻刺穿那懦弱皇帝的胸脯後去東宮砍死太子,可她不能,還得想盡辦法掙得更多寵愛,爬上更高的位置。

    不幸中的萬幸,在許多妃子熬一輩子像母豬產子生了許多孩子都熬不上一個嬪位的情況下,司煜瑞僅存的良心讓他對蘇窈梨有絲愧疚,讓她兩年就坐上了妃位,在這拜高踩低的皇宮,兩年的心酸,也只有蘇窈梨自己知道。

    蘇窈梨在封妃的時候主動找皇帝賜給她一個“豚”字爲封號,希望自己永遠記得,曾經如豬羊般待宰而模樣,所有欺負過她的人,她都要一一報復。

    當上妃子的第一時間蘇窈梨就把侯府最後的傳承蘇哲軒安排進皇宮,化名逸凡,花重金託關係給他安排了一份輕鬆的好職務,東宮的總管。

    隱忍多時讓蘇窈梨漸漸變得喪心病狂地想復仇,不能殺祁周將領,那就殺司淮淵,不能殺司淮淵,那就讓他受盡屈辱以慰父親和兄長在天之靈。

    她不敢在太子身上留下痕跡,只能讓逸凡利用職務之便,讓全東宮開始孤立司淮淵,使用冷暴力,不給他飯喫,當他不存在,時不時還會親自去侮辱他。

    齊棠聽到這更加心疼司淮淵,這孩子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被處處針對。

    一開始蘇窈梨還小心翼翼,生怕被別人知道,在去看司淮淵時會裝模作樣提些東西,努力在外人面前維持着賢良後媽的形象。

    情況比她想象得更好,皇室中其他人也看司淮淵不順眼,明裏暗裏使絆子,特別是皖妃。

    蘇窈梨就像找到同盟一樣,徹底放下所有顧慮,明目張膽欺負着司淮淵,甚至皇帝有所察覺她也不想收手。

    在這個過程中,蘇窈梨其實能明顯感覺到皇帝越發排斥她,慢慢和她疏離,可她好不容易熬到妃位,再也不想委屈自己,便任由自己與司煜瑞關係跌入冰點。

    蘇窈梨太得意忘形,甚至忘了這一切都是皇帝給她的,隨時可以收回,以至於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跌落谷底,爬都爬不起來。

    她不甘心,不甘心這麼多年隱忍功虧一簣於此,她愧疚,愧疚把大哥的孩子也拉入深淵,她已經一無所有,經此一劫,侯府算徹底落敗了。

    當官女子那幾天,明明就那麼幾天,卻像一輩子那麼長,長到蘇窈梨都忘了甜是什麼滋味。

    她終於明白一個詞,叫做善惡有報,在當妃那段時間她肆無忌憚報復了以前拜高踩低的婢女,沒把她們當人看,如今天道輪迴,那些婢女也不把她當人看。

    在蘇窈梨想投井自殺那天,蒼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能爲自己報仇,她知道了皇帝要爲司韻棠舉辦晚宴。

    在那麼多天蘇窈梨即使再愚笨也能想明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她這麼對太子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唯獨司韻棠來的那天大發雷霆,所以害自己至此的從始至終不是司淮淵,是祁周是皇帝是司韻棠。

    此時的蘇窈梨十分嫉妒司韻棠,憑什麼她們的父親都是爲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她們的待遇卻天差地別,強烈的對比和落差讓她對司韻棠起了殺心。

    可她如今身無分文,只能打聽到晚宴上有舞女助興,她偷偷溜進舞女換衣室,打暈了其中一位身形與她相似舞女。

    雖然蘇窈梨確實只是三腳貓工夫,但對付用符咒的手無縛雞之力舞女還是綽綽有餘。

    穿上衣服的那刻,她憋了幾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從眼眶涌而出,滴落在舞女的舞裙上。

    盯着鏡子裏暴露的舞裙和自己瘦的連骨架形狀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身體,蘇窈梨想,人生再差也差不過此刻了吧。

    她將房中鏡子打碎,拾起一片最鋒利的碎片,用母親給她繡的手帕纏繞製成了匕首。

    屋外等待的舞女聽到動靜連忙敲門:“出什麼事了?要上場了。”

    蘇窈梨直視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鏡子碎片中四分五裂的自己,帶上面紗,逼迫自己勾起一抹笑容,聲音異常低沉道:“沒事,這就來。”

    這次的舞蹈是蘇窈梨曾經在宴會上看過的無數次的,只是以前她在下面嘲笑舞女們低賤,如今卻要親自上陣。

    蘇窈梨做到了魚目混珠,沒人能發現她的破綻,她內心異常堅定,動作一氣呵成,堅定把袖子中的匕首刺向司韻棠。

    可惜她確實太過弱,以前從來不懂居安思危,如今連刺殺,也能被十歲皇子丟出的一盤菜輕易瓦解。

    說來也好笑,最後蘇窈梨卻因爲這個讓她說起就渾身顫抖的故事,讓皇帝起了憐憫之心,死亡方式從五馬分屍變成毒藥,留個全屍,給她留個最後的體面。

    她輕顫的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料,紮起頭髮,她眼眶通紅,內心卻越來越平靜,笑着喝下那瓶毒藥。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十五六歲的自己在軍營的訓練場騎着馬肆意奔騰,腦後被束帶紮起的秀髮依舊在空中肆意飄揚。

    少女眼神明媚,看着遠處父親練兵,新兵蛋子的三個哥哥繞軍營跑五圈就累癱在草地上,卻在下一秒有人和她搭訕時氣喘吁吁邊跑邊喊:“離我四妹遠點!”

    蘇窈梨從容的閉上眼睛,對着腦海中一家人的幻影,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這場刺殺就如同笑話,來的快去的也快,就連蘇窈梨的死都悄無聲息,沒掀起一絲波瀾,一切都照常進行着。

    一轉眼已是六月,天氣越來越熱,齊棠已經無法長時間待在太陽底下,每隔一兩個時辰就要待在寒泉去去熱氣,導致於她修爲不但沒長進還跟不上巫蝥平時上課進度,爲此她十分鬱悶。

    六月下旬,酷暑難耐,齊棠直接在大中午訓練時暈倒在地,醒來發現自己又到上次來聖醫院躺的那個病房。

    窗外的天已經暗了,唯獨月亮無比光亮,巫蝥三人在旁邊打盹,月光照射在他們身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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