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棠顧不上客套,將簪子往頭一插,拉着閣老的手脫口而出:“您可以教我蠱術嗎?”
她昨天晚上認真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讓自己克服對蟲的恐懼,習蠱報仇。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蠱對她而言絕對是比毒有用的,能快速學成,也能跨級戰鬥,還能操控別人。
何況朧筠閣老還這麼和藹可親,她原以爲習蠱之人性格都比較古怪,昨晚在這塊也猶豫了許久,沒想到對方是這麼好說話,這下她更沒什麼好猶豫的。
“這……”朧筠閣老還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巫蝥就慌里慌張拍了下齊棠腦袋:“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齊棠被打痛了,一臉哀怨道:“當師父面瞎說什麼呢你?”
朧筠依舊是那副慈藹的模樣,揉了揉齊棠腦袋道:“他沒說錯,凡事皆有因果,若用蠱害人,冥冥之中自有輪迴報應,蠱,不算得上好。”
齊棠依舊沒有猶豫,什麼報應能比五年死亡倒計時還恐怖,可她不能直說,只好眼珠子不停轉悠找理由。
“我沒事又不用,你也不能永遠保護我,修爲比我高強的人對我下手,像桃霽那樣的,遭報應也比等死好吧?”
巫蝥沉默了,他拳頭不自覺微收,半晌才沉聲道:“你愛咋咋地。”
齊棠脣角微勾,一切盡在掌握中,她轉身滿眼希冀望着朧筠閣老,期待他老人家說聲好。
“老衲還需修行。”閣老面露難色,猶豫片刻道:“巫蝥小子,你教她吧,莫辜負璞玉。”
巫蝥用舌頭頂了頂下顎,斬釘截鐵道:“不幹。”
“爲什麼!”
“就不!”
閣老看着眼前吵的面紅耳赤的兩人,左右爲難,最終他嘆了口氣妥協了:“我教!”
話音剛落,他們頭頂的棚子就“吱呀”兩聲,“哐當”一下落了下來,要不是齊棠一行人閃得快,他們至少被砸出腦震盪。
四人像壁虎一樣爬在峭壁,齊棠看着狼狽的巫蝥,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轉頭望着向清澈的河水,鬆手往後一倒,來了個水花四濺的自由落體。
“司韻棠!”玹錫見河面久久沒浮出一個腦袋,緊隨其後跳入被太陽燒得溫熱的河水中。
齊棠這才探出頭來,看着玹錫落湯雞的模樣捧腹大笑,緊接着一頭又扎進水中,像魚兒一樣在水中自由自在遊着。
可她很快就發現不對勁,玹錫這鳥壓根不會水,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心似乎停下跳動,溫暖的四肢突然變得冰涼。
她靠本能拼命地朝玹錫游去,拉住他就往岸上靠,淚水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感覺自己離岸邊越來越遠。
巫蝥見狀,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也跳了下來,一手撈一個用輕功直達河對岸。
齊棠此刻頭暈目眩,可看見因她陷入昏迷的玹錫,選擇使勁咬了口自己嘴巴里的肉,搖搖頭讓自己清醒。
隨後她跌跌撞撞跑到玹錫身旁,毫不猶豫地解開玹錫衣服對他進行心臟復甦。
她進行了三十幾次胸外按壓,見玹錫還沒反應,抿了抿嘴,一隻手抵着玹錫下顎,一隻手捏住玹錫鼻孔,轉頭深吸了口氣,俯身用嘴直接包住了玹錫的嘴,朝裏呼氣。
這個流程反覆了兩三次,玹錫胸膛隨齊棠吹的氣慢慢起伏,他的也眼皮終於動了動。
齊棠將兩隻手抽回,聽着玹錫的鼻孔有氣流呼出的聲音,她才鬆了口氣,再也忍不住捂住眼睛開始抽泣。
“我……我沒死呢。”玹錫嘴裏的水還沒噴出,就着急說話,導致他剛甦醒就嗆得咳嗽。
齊棠使勁拍了下旁邊的草地,指着玹錫破口大罵:“不會游泳你跳下來幹嘛!”
“因爲你淹了啊。”
兩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據理力爭,完全沒人注意旁邊巫蝥一副驚呆了的表情。
他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撲到地上,揪着玹錫的衣領凶神惡煞威脅道:“不許說出去!”
玹錫剛纔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臉頰下方的一處紅。
齊棠倒是滿不在乎一抹嘴,揮揮手大大咧咧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工呼吸啊,有什麼好避諱的?”
在地上扭打的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來,互相瞪了對方一眼,爬起身拍拍手散開。
對面的朧筠閣老注意到對岸鬧騰的的一羣人,確認沒事後笑着搖搖頭:“年輕真好。”
齊棠確認玹錫生龍活虎後,眼睛四處打量着這裏周圍環境,發現剛纔把棚頂砸塌的罪魁禍首是幾十米上,懸崖旁碩果累累的芒果樹。
那棵芒果樹結了滿樹的果子,它們有些似春季,是初生的青綠色,有些似夏季,是青春的火紅色,有些似秋季,是成熟的金黃色,有些似冬季,是暮年的棕黃色。
齊棠嚥了咽口水,走到巫蝥身旁,戳了戳他的手臂,又指了指對面的果子,把想喫寫在臉上。
巫蝥一臉無奈,用輕功“咻”地飛了過去,看得齊棠心癢癢,暗暗發誓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學會這輕功。
齊棠憑藉着她的三寸不爛之舌,讓這趟旅行的結局變成閣老收拾出一個只有兩件黃衣的行李,揹着一筐芒果,跟着齊棠回了王府。
朧筠離開前不捨地再次望了望這片風景如畫的土地,碎碎念道:“會回來的。”
反正這個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巫蝥後來偷偷告訴齊棠:“我師父在這待了四十年了,牛還是你牛。”
這讓齊棠老是覺得虧欠閣老的,但後來想把他請回去也晚了。
朧筠閣老在王府的一顆百年木棉樹上安了窩,還不停唸叨着:“這樹適合清修。”
隔天宮內傳出司淮淵成功得到大臣們重視的好消息,丞相的政治死對頭太尉唐氏更是直言,後輩中沒有人比司淮淵更有帝王之才。
司淮淵算徹底忙碌了起來,託小森和齊棠說他以後不能和她一起修煉,齊棠有些失落卻還是由衷爲司淮淵感到開心。
又過了幾天,被無罪釋放的楚籽月來和齊棠道別,齊棠和她寒暄了幾句:“你以後去幹什麼?”
楚籽月猶豫片刻,實話實說:“不知道。”
齊棠愣了愣,這個世道對修爲不高的人,特別是女性,十分不友善,更何況無權無勢的老百姓,她們除了回山區當勞動力或結婚生子,幾乎沒有任何選擇。
正因如此,享受過榮華富貴生活的楚籽月,哪會心甘情願回去當辛勤勞作的廉價勞動力呢?
齊棠想要是換做自己,自己肯定也不樂意,爲此她也沒法勸慰對方什麼,只能意味深長道:“走正道,終會有出頭的那天。”
“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楚籽月自嘲地笑笑:“我還是分得清的,可邪道也沒窮路難走,郡主是不會明白的。”
齊棠選擇閉嘴,她自然清楚窮有多可怕,但她如今這身份說出來也沒人信,就乾脆不說了。
正如考不好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一個考不好的都作弊,窮的人千千萬萬,也不是每個窮人都會選擇搶劫。
窮不是墮落的遮羞布,齊棠上輩子窮到連水電費都交不起時,只能在上班的地方蹭洗澡水,在便利店蹭光學習,即使這樣她也沒選擇走彎路,人的選擇大多出於他們的本性,所以有什麼結果都是活該。
但她什麼也沒說,揮揮手告別了楚籽月,有些事情,別人怎麼說也沒用,還得人兒自己親身經歷。
歐石楠一行人最終被處以火刑,聽到這時齊棠心中掀起久違的波瀾,一想到即將會燒焦的歐石楠她是既興奮又嘆息,腦中不自覺浮現那噁心人場面。
爲了讓自己不做噩夢,齊棠最終還是選擇待在王府好好修煉,沒有去觀摩。
期間她也聽說雲山清理出很多“髒東西”,皇帝滿臉愁容不知如何處理。
她講這個和朧筠閣老說後,朧筠閣老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淡淡道:“正常,偏遠並不代表民風淳樸,相反那邊更是因爲遠離了喧囂,與世隔絕導致教育落後、法律不普及,天高皇帝遠,犯罪率反而會更高。
齊棠聽後十分感慨,她原本真以爲山區的人會更加單純善良,現在想想她簡直天真得太沒腦了。
一切迴歸正軌,往後四年,齊棠便開啓了“苦行僧”一般的修行生活,每天天剛亮就起,除去喫飯睡覺,就是在修煉。
卯時起,辰時習禮法,巳時隨巫蝥修煉,午時休息,未時隨閣□□蠱,申時隨夏鶯練女紅,酉時喫飯洗澡,申時溫書精進,戌時自由活動,亥時睡覺。
日子再也沒有任何插曲,齊棠每天三點一線卻也樂在充實,這一堅持就是四年,讓她學會不少東西,修爲到達瑜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