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酒樓的生意雖然不好,但隔着長街的對面,萬福酒樓的生意卻好得相當惹眼,從樓下的靠窗的單座到樓上的包間都坐滿了人,皆是握着酒茶在看着樓下說書先生搖扇笑談。

    姬寧和聞漓坐着聽完了一段白蛇傳,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只聽那對坐酒樓的客人說了句:“乾脆講點有意思的吧?明妃娘娘的事兒先生知曉麼?”

    “唉唉唉,我可聽聞,三年前這明妃娘娘剛從卻烏山來,在撫仙台上用箜篌彈了一曲《金戈錯》,就是那時贏得了不少王孫貴族青睞……”

    誰知那臺上的說書先生笑了笑,悠悠說道:“這讓明妃娘娘成名的可不是撫仙台一曲,而是那月庭之夜……”

    提及月庭之夜,姬寧臉色突然變得慌亂,還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

    聞漓一下按住了他,目光落在那張謫仙一般的臉上,捕捉着他所有的慌亂和失態。

    月亭之夜時聞漓正在南巡邊防,也是在回來後聽人提起,那日姬寧被帶到了月庭樓臺,被老皇帝命令着在衆多王公貴族前彈奏箜篌,最後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被強迫着做淫亂之事。

    聞漓當時聽了只覺惱怒,甚至之後還羞辱過姬寧不知廉恥,爲了家族權勢寧肯這樣出賣自己。

    可現在看着這人的神態,聞漓也忍不住猜測,姬寧真的是他想的那樣麼?

    同老皇帝同聞盛,這其中是否也有被逼無奈?

    “我聽說那晚,許多人都見過明妃娘娘的身姿,到現在有些話本里還……”

    嗖!嗖!

    酒坐裏男子話還沒說完,兩支羽箭便從天飛來,一支落在了男子的酒桌前,一支落在了說書先生的面前的桌上,貫穿了他剛放下的摺扇。

    “誰!是誰?!”

    男子忙站起來四下望着,酒肆裏也開始嘈雜。

    趁着喧鬧的聲音傳來之前,徐祿忙上前將窗戶關了,又和聞漓眼神示意後,朝着杵在原地犯着難的其他下人招手,將他們都帶了下去。

    聞漓的手覆蓋在姬寧的手背上,轉而又握緊,將他拉過來了一些。

    姬寧眼睫動了動,低着頭不敢擡頭看面前的人。

    他知道聞漓一向對他的那些事感到噁心厭惡,在這個人發作之前,搶先說道:“臣的腌臢事,污了陛下耳朵,還……還請陛下……”

    姬寧意識被那段記憶包裹着,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而聞漓看着他這樣,心裏跟着揪緊了下,卻也沒有因爲姬寧片刻的脆弱徹底原諒他。

    兩個人之間橫亙着一道傷疤,怎麼也沖洗不掉。

    “擡頭,看着我。”聞漓擡起姬寧的下巴,這才發現那雙桃花眼已經有點紅了。

    他很想問這個人既然現在這麼難受,當初又何必推開他?

    可話到了嘴邊,聞漓通通嚥了回去,他輕撫着姬寧的臉頰,良久後才同自己妥協了一般,說了句:“好了,沒事了。”

    從東陽酒樓出來,姬寧沒再拒絕聞漓拉着他的手,只是他身體實在不好,出來晃盪了那麼久,沒在街上走兩步便又只能乘馬車。

    外邊車水馬龍,他一邊看着又問聞漓:“陛下是想查什麼?”

    “你在外邊該叫我什麼?”聞漓反倒問他。

    姬寧手放在膝上,轉過頭只見聞漓正抱着手好整以暇看着他:“我叫你夫人,那你該叫我什麼?”

    “陛下……我……”

    “寧兒,沒叫對啊……”

    聞漓一本正經同他將到,身體卻靠近了,將手抵在車壁,靠近皙白的臉側。

    只要兩個人在獨處的情況下,聞漓看着這個讓他瘋讓他亂了一次次的人,就忍不住靠近,仔細觀察姬寧的樣子。

    他發覺自己看不透。

    他剛開始將姬寧納爲明妃,確實是因爲內心的恨繁衍着想要讓自己羞辱這個人。

    可是真真正正的見到姬寧破碎不堪的模樣時,聞漓又慌得不行,他那個時候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捨不得的。

    他不明白這個曾經說他噁心,又敢親手了結老皇帝性命的人爲何要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要真的厭惡,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不是更好?

    聞漓貼得近了,姬寧就低着頭向後躲。

    奈何車中一方天地只有那麼些許,不多時兩人的脣便快要碰上,姬寧雙手趕緊抵在了他胸前,喊了聲:“小柒……”

    似乎是沒想到姬寧會這樣叫自己,聞漓俊容舒緩,眼尾竟也帶着點笑意向上微挑。

    姬寧看着這幅俊顏,竟然也不自覺得心亂起來。

    而緊接着帶着勃發朝氣的氣息噴灑在他耳邊,更是讓他的耳廓不由自主泛紅。

    都是正值盛年的男子,其實彼此對眼前人的抵抗能力,並沒有多強。

    “你等會兒當着下人的面,也準備叫我小名?我不要面子?”

    可聞漓若真是要臉,此刻他起了反應的地方就不會抵着跟前的人,嘴脣也貼在姬寧的後頸輕吮,像野獸隨時要吞沒掉獵物。

    可偏偏姬寧愛發抖的毛病和求饒的話就是那麼愛攪擾他的興致。

    “陛下……你不能這樣……”

    放眼整個大沂,朝中上下會有許多人這樣勸誡聞漓,可他們當中大多眼裏都帶着精光,每一言每一句都是斟酌盤算好了的,不像姬寧這樣……

    帝君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在馬車內和寵妃行雲雨之事,這傳出去了無疑會給新帝召開無數貪戀美色的罵名,而姬寧似乎也是真的在害怕事情發展成這樣。

    聞漓仍舊保持着現在的動作嗅着藥香,良久他才擡起了點身子,說:“你以前就是這麼……”

    “這麼侍寢”幾個字沒能說出口,面前的人臉色泛白,分散了聞漓的注意。

    他握着姬寧的手,才發覺這四月的天裏,這人手心卻是冰的,明明方纔都不是這樣。

    “冷?不舒服?”聞漓坐正了身子,收了性子皺着眉問。

    “我無事,陛下你……”

    “無事?敷衍誰呢?”

    聞漓又有些不悅,他脫下外衫搭在了姬寧身上,又轉過頭看向另一邊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可是還殘留在脣齒之間的溫存,又讓他忍不住將那冰冷的手握住了,姬寧退縮他便抓得更緊,聞漓想要捂熱,想要這個人親口告訴他掩藏起來的一切。

    但馬車行駛到了要去的地界,他們之間的沉默仍舊保持着。

    徐祿在外邊輕聲詢問他們是否下車,沒人迴應便靠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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