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身淡藍色衣衫如謫仙一般的人朝自己跟前走過來,又有誰會不癡迷呢?
聞漓伸出了手向前走了兩步如接人,還問着:“熱不熱?”
姬寧道:“臣無事,只是陳老先生年紀大了,這樣從錦都跟過來折騰,怕是喫不消。”
“他自己要跟過來,朕可沒多想見他。”聞漓對於姬寧關心自己以外的人有些不滿,拉着人就往前邊去,還說道:“明兒就送老東西回去頤養天年。”
聞漓體力好,有得也快,姬寧差點跟不上他。
“陛下,陛下要帶臣去哪?”
“去了不就知道了。”
聞漓索性抓住了姬寧的手腕,摸到那個冰冰涼涼的鐲子,他轉頭看,又說了句:“這個你帶着還挺好看。”
“這麼貴重的東西實在不必給臣……”
聞漓停住了腳,將人攬過腰帶到了跟前:“你那雞血石扳指送了我,我送你個鐲子怎麼了?”
換做往常,姬寧說了這種掃興的話,這人必定是要不高興的,可現在那明眸稍稍彎起來,逗着姬寧:“你說,是不是你沒道理?”
“可……陛下已經給了臣許多……”
“多嗎?”
聞漓望着前邊的小山坡,摟着人往那邊去。
他一直在想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東西,是否真的要用多少來衡量。
畢竟十年前他還是個毛頭小子,那時候姬寧握着他的手,他覺得自己一切都有了。
不管是活着的力量勇氣,亦或是該有的喜怒哀樂。
“你還記不記得你從前帶我騎馬?”聞漓問。
在卻烏山的馴馬節上,各家公子都騎着自己心愛的馬駒那草場上肆意奔跑,而他作爲一個寄人籬下的小乞丐,沒騎過馬,也沒擁有過屬於自己的馬駒。
本以爲自己要癡癡望着別人一整天,誰料那一襲穿着白玉色騎裝,繫着暖色飄帶的人縱馬到了他的跟前。
那一幕聞漓一輩子也忘不了,姬寧含着笑朝他伸手,風吹得他頭髮恰到好處的散亂,他說:“小柒不會騎馬,來,哥哥帶你去。”
姬寧自然也記得那段歡愉的時光,他點點頭:“臣記得的。”
聞漓帶着姬寧到了山坡頂上,他其實還很想再問一次姬寧那時對他是不是真的,可是他覺得再問下去,只會一再悲哀現在的狀況。
爲什麼兩個人之間只能一味地留戀回憶?
他拉過姬寧的手,將他拉到山頂上:“雖然你說不需要,但是還是得帶你見見它。”
姬寧站到聞漓身旁,這纔看見山坡的另一邊。
偌大的馬場上,那匹雪色的駿馬被單獨系在了靠在草車邊最顯眼的位置,見了他便興奮地不住跺腳。
姬寧瞪大了眼:“雪諾?”
聞漓點點頭:“聽說是你二十歲時得的?它留在卻烏山也沒人騎,朕索性讓人帶來,聽說挺不服管的,這兩天才老實一些。”
姬寧怔愣詫異着,隨後不自覺地抓住了問了的衣袖,激動和高興溢於言表:“臣……謝陛下!”
想要跪下身去卻又被拉住,面前的男人朝他“嗯”了聲,推着他往前走,示意走近了去看。
雪諾性子雖然野烈卻是相當認主,三年不見卻仍舊記着姬寧,衝他打着響鼻,來回不住跺腳想要掙脫繮繩的束縛。
“雪諾,我好想你。”姬寧貼着臉閉上眼睛輕輕蹭自己的馬,一時竟沒發現聞漓揹着手站在他身後候着。
過了好一會兒,聞漓見姬寧只看不騎,覺得好笑,便上前親自去解栓馬的繩。
“陛下小心!這馬性子野!”馴馬官緊張道。
誰知聞漓拉了馬,站到姬寧身側學他的樣子摸了摸,雪諾非但不反抗,還往前走了兩步到兩人身側,將馬頭擡起來展示着自己流暢的線條。
“你怎麼那麼臭美?”姬寧脫口問,又對着聞漓溫聲:“陛下,可否容臣帶着雪諾去遠處玩會兒?”
皇帝點了頭,穿着一身騎裝的他站的筆挺,任何一個許諾也變得相當可靠,可他並不放繮繩,而是一手牽着人一手牽着馬,說道:“朕帶寧兒去。”
邊往前走,聞漓還轉頭對跟上來伺候的人說:“跟遠些。”
馬場上日頭盛,卻也帶着風,姬寧和聞漓的衣襬都夾雜在一起翻動,而他那顆早就死掉的心似乎是活了過來,開始毫無章法胡亂跳動着。
行到了遠處,聞漓便駐足,拍了拍馬鞍問身旁的人:“不騎?”
卻烏山的姬家,即便是掌文的二公子也是精通騎射的,從前姬寧身體底子好,騎着馬在這樣大的馬場上跑幾圈不成問題。
可現在他身體羸弱,雙腿更是不知道受過多少刀刃上的傷,早就使不上什麼勁,要是騎上雪諾跑一段路,怕是也喫不消。
“還是不了……”姬寧拒絕道。
“什麼不了?”聞漓說:“你過來,我拉着馬,你騎上去試試。”
聞漓說時,擡着他的手就要讓他上馬鞍,還催促着:“上去啊,我在你怕什麼?”
姬寧本覺得自己騎上去,聞漓牽着馬拉着他走上一段應該也沒什麼。
可他到底低估了這個人的瘋勁兒,竟然趁他還沒坐穩一併騎了上來,從後攔腰抱住他,將他死死箍在了懷裏。
“陛下!”
雪諾突然驚起,向上嘶鳴着一躍,若不是聞漓及時穩住了身型,兩個人差點就被掀翻下去。
“陛下!雪諾性子野,小心摔着!”
姬寧一着急,直接伸手按住了聞漓的手臂,兩個人前胸貼後背,看起來親密至極。
這些年來多次北巡南巡邊防,聞漓的馬上功夫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毛頭所能比較的。
他拉着繮繩將馬兒拉住了,又極其惡劣地在姬寧耳邊吹了口氣,輕笑道:“這樣抱着你,要摔也是我先摔,別緊張。”
“摔着陛下怎麼使得?!陛下是君!”
聞漓仍舊不正經:“夫君的君?”
“你真是……”姬寧小心慣了,知道自己不似從前那般能護着這個人便止不住擔心,眉頭輕輕皺起,側過臉卻對上的是明朗的笑,看得他心跳直漏拍。
身後的人仍舊不管不顧,問他:“寧兒,帶你去跑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