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這個眼神清澈，看起來沒有壞心思的少年，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他從小在那個地方長大，接受着那些東西的薰陶，還未能成爲那樣的人。
但也僅僅是還未來得及。
他距離成爲惡魔，也不過差時間的問題。
但現在心智尚未成熟的惡魔卻突然被帶到了人間。
他們沒法譴責他什麼，也沒法指責。
畢竟他現在什麼親人都沒有了，再也沒有回到地獄的可能性。
如果說大家看着花昀是滿心的憐愛，那麼對於他，就是複雜又忍不住帶着忌憚。
誰也不知道等他成長之後會變成什麼樣，會不會變成下一個犯罪者。
會不會以他爲中心，又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地獄。
但心裏還是有些同情。
畢竟出生和成長的環境也不是他可以選擇的。
通過花昀的描述，這也不是一個多壞的孩子，反而他還一直幫助着她艱難的生活。
領頭的警察深深看了莊暖玉好久，最後開口詢問。
“你上過學嗎，有接受過教育嗎？”
如果接受過系統的教育，有文化，那還有改變的可能性。
在他尚且年幼，對以前的一切充滿懷疑的時候，灌入新的規則。
過程痛苦了點，但他能獲得新生，能在這個新世界重新生活。
“我只學過一點點……”
莊暖玉有些遲疑，他母親是有文化的，跟他父親不一樣，他的母親無時無刻都想把她會的那些全部都灌進他的腦袋裏。
她覺得知識比任何都重要。
但他天性貪玩，學這種枯燥又沒用的東西總是不上心，學了這麼久，會的也不太多。
之前他總是不理解母親，甚至暗暗抱怨。
爲什麼要讓他學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除了浪費時間，沒有任何其他的用途。
但是現在，被男人嚴肅的注視着，他突然明白了些。
母親是想讓他脫離那個環境吧……是想像趙芷宓那樣，讓他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
他的母親來自這裏，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但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最後長成傷害自己的模樣。
如果他懂了母親的良苦用心，他將來就會有一天會想着去改變那一切，也許從他開始，整個村子都會發生改變。
可惜，他沒有懂，甚至不願意懂。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正統的教育，學費你不用操心，會有人幫你解決。”
男人緊緊盯着他，口吻容不得人拒絕。
莊暖玉現在這個樣子必須得接受教育，說好聽點是教育，說難聽點就是改造。
他不能接受一個有潛在危險的人進入社會。
如果莊暖玉不願意接受，他將採用強制性措施。
“我願意……”
莊暖玉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機會，也知道這個對自己意味着什麼，他點了點頭，並沒有抗拒。
“你們在這裏等等吧，趙芷宓的家人已經聯繫上了，估計很快就能過來。”
一個警察進來跟男人說了些什麼，他眼神一頓，示意兩人暫時不要離開。
趙父趙母也是時不時就到警局裏詢問進度，一直都沒有放棄。
他們對這個名字基本都耳熟了，一聽到花昀剛纔討論的名字，便飛快通知了他們。
花昀聽到趙芷宓的家人，身體瞬間僵硬，她坐在椅子上，簡直坐立難安。
等見了他們，她該如何跟他們說趙芷宓的事情呢。
她不敢說，也無顏面對他們。
她沒能好好的把她帶出來，甚至藉着她的光，才能好好的坐在這裏。
“阿寶你別怕……”
莊暖玉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小聲安慰。
他心裏清楚，花昀一直都想帶趙芷宓離開，但最後她卻死的如此慘烈。
這不是她的錯，要是說有錯的人……也應該是他纔對。
他們纔是導致這一切的源頭。
花昀看着那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沒有說話，回握住了，深呼一口氣。
她得冷靜下來，等趙父趙母到了，她要把趙芷宓的話，全都帶給他們。
這是她們之前就約定好了。
屋子裏的人默默注視着兩人的動作，都沒有說話，靜靜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但心中對莊暖玉的排斥，卻是少了幾分。
趙父趙母接到了有關自己女兒的消息，什麼也不顧了，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刻就飛奔過來。
但接待他們的警察，面色卻是有些奇怪，不像是喜悅，倒是有些難言的同情。
兩人心中的期待立刻減少了一半，等推開門，見到裏面的人，更是隱隱猜到了什麼。
門一推開，花昀就緊緊看向兩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趙母和趙芷宓長得很像，兩人的氣質都是溫婉知性，只是一眼，她就好像在趙母身上看見了趙芷宓的影子。
她呆呆的看向女人，喉嚨酸澀，一時間不敢開口。
“我女兒呢？我女兒在哪？”
趙母已經說不出來話了，趙父比她稍微冷靜一點，衝進門，盯着花昀兩人，紅着眼詢問。
他們緊緊看着花昀，多麼希望能從她嘴裏聽見期盼了這麼多年的好消息。
花昀忍不住屏息，大腦一片空白。
就像她預料的那樣，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兩位請節哀……”
最後還是旁邊的警察姐姐實在看不下去，哽咽開口，把這個殘忍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什麼……什麼？！”
趙母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眼前一黑，聽見這個噩耗，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這麼多年她不放棄任何希望，就是盼望着哪天能出現一個奇蹟。
她的女兒能好好的出現在她面前，再乖巧的喚她一聲媽媽。
但現在……再也沒有可能了。
衆人立刻慌了，趕緊把人放到長沙發上，把局裏的醫生叫了過來。
趙母是一時驚嚇過度，所以才昏了過去，沒一會，便又醒了。
看着面前絕望的兩人，花昀戰勝了心中的惶恐，走到他們面前，把一切告訴了他們。